用见血封喉暗杀武林中人的人还没有下落,此时殷玄宴的心里想着的全是这件事。也因此,他并没有把太多心思放在成亲这件事上。
他觉得这只是一种仪式,仪式完成了,就算完成了自己人生里的一个目标。
吉时出发,殷玄宴挂着大红花球,英姿飒爽地骑着棕色的马出发去迎接许祯,在他身后是夺目的大红花轿,浩浩荡荡的迎亲仪仗队。
这一路上都很顺利,殷玄宴去到林家,喜娘扶着盖着红盖头的许祯出来,他看着被喜娘握着的属于许祯的手,眼神却瞬间一变,神情变得。
那天晚上,许祯偷袭他的时候,他留意过她的手,瘦长白皙,但却有着属于练武之人的薄茧,甚至还有几道细微的伤痕。
可现在被喜娘握着的这只手,却细白光滑,没有任何的伤痕。
这个人不是许祯。
这个念头划过殷玄宴脑海里的瞬间,他人已经从马上一跃而起,直接从新娘子头顶上方飞过,在场所有人都还没看清楚他动作时,他便已将新娘的红盖头掀开。
于是,大家便看到新娘被调包了。
现在站在众人面前的新娘是年约十七的少女,少女有着一张姣好的艳丽面容。细长的丹凤眼,小巧的嘴巴,尖尖的下巴,让这张脸更显几分与年龄不符的妩媚。
这个妩媚的少女,不是别人,正是最近这段时间追着要嫁殷玄宴的王祈霜。
看到王祈霜为了嫁殷玄宴,不惜使计调包新娘,大家都开始低声议论她,笑话她,仿佛连看她的眼神也都在取笑她。
王祈霜听着大家的议论,她的目光带着几分恨意,几分无奈的爱意,复杂地紧紧盯着当众掀开她红头盖的殷玄宴看。
明明她与那许祯身影相似,穿上凤冠霞帔,戴上红头盖就足以以假乱真。
明明只差两步,她就可以嫁给他了。
可他却一眼认出了她不是许祯,甚至当众拆穿她试图假冒许祯嫁给他的真相。
他不会给她留任何的情面,这事她向来都清楚得很,可这一刻,对着身旁里三层外三层,全都在看她笑话的那些贫民,她第一次有了被当众羞辱的那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那种难堪的羞耻感觉在她身体里无声地蔓延着,让她羞极,也怒极,甚至连脸颊也是火辣辣的。如果她就此嫁给殷玄宴,得到了他,那这份耻辱,她甘愿去受,可是,她并没有嫁给他,往后大概也不会再有机会嫁给他了。
所以,她望向殷玄宴的目光里也带着几分恨意。她甚至还有更加疯狂的想法,既然她注定得不到他,那就毁掉他吧。
就算是毁掉他,也好过让别的女孩子得到他。于是她暗中运功,想要与殷玄宴拼个你死我活。
围观的人当中,林义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立刻冲上前去,捉着王祈霜的手腕,高声质问,“怎么会是你?快说,你把许祯怎样了!”
王祈霜早已暗中运功,林义一捉住她的手,她就反手朝他的头颅打去。
林义没想到王祈霜会来这么一招,当即有点蒙,身体完全没反应过来,眼看王祈霜那一掌即便内力不算浑厚却也足以让人断气的碎心掌就要落下,林义满脑子想的都是,完了完了,我今天就要命丧于此了!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在王祈霜的碎心掌将要落下的瞬间,殷玄宴如一道闪电划过,迅速将王祈霜的掌挡开,她的掌落了空,打在旁边大红花轿的杆子上,那杆子瞬间断成两截。
林义死里逃生得了空,也立即想要反击,他刚从腰后抽出把小刀想要对付王祈霜,那边王祈霜已经被殷玄宴的三两下功夫给牵制住,整个人躺倒在地上。
殷玄宴这一连串的武功看得众人惊呆。
大家都知道殷玄宴武功了得,却很少有机会看到他出手,今日他只是简单地耍几招,就已经能让众人看呆了。
殷玄宴神色冷漠,他垂眸看着躺倒在地上的王祈霜,沉声问她,“许祯在哪里?”
王祈霜头上的凤冠已经歪了,本来精心梳好的发髻早已散开,长长的头发凌乱地披散着。
她依旧用那又爱又恨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殷玄宴,他还是那副俊朗的,只须一个眼神就能够让少女们为之疯狂的好看模样,他没有表现出愤怒,但她却知道,这个时候的他其实已经怒极。
尽管此刻她看起来狼狈至极,可她依然满脸高傲,眼神傲慢,只冷笑着说,“许祯现在只怕早已经在他人身下欲仙欲死了。”
从名门的千金小姐嘴里说出这样的话,人群里又有一阵骚动。王祈霜的蛮横大家都知道,只是没想到她会如此没羞没臊。
林义气红了眼睛,他上前去用小刀稳稳抵着王祈霜的脖子,小刀锋利无比,刚贴近就已经在王祈霜细白的脖子上划了一道口子。
他厉声质问道,“臭婆娘,你到底把许祯弄到哪了!”
王祈霜却呸了一口,依旧冷笑,“就算让你找到她,她也不再是清白女子,她肯定宁愿死也不愿被你找回来。”
林义动了刀子,抵在王祈霜的脸上,恶声威胁道,“王祈霜,你他妈再不说许祯在哪,我就两刀割下去,到时看看还有没有人要你这个丑八怪!”
王祈霜目光狠厉地瞟林义一眼,她不怕。她背后是诺大的王氏家族,整个朝野,整个江湖都避忌三分的王氏,不是林义这个小贱民招惹得起的。
可她想错了,林义是做事完全不想后果的,他当即立起刀子,用刀尖刺破她的脸颊。
一旁的林父林母看到林义真的刺破王祈霜的脸,脸上的神情都有些僵硬,王祈霜可不是他们惹得起的主。只怕这一刀下去,许祯没救回来,他们一家反倒还一起赔了进去。
感觉到脸上传来的痛感,王祈霜也顿时慌了,生怕自己这张脸真的会被划两道口子,她尖声叫道,“她被我的人带去后面的小树林里了!”
王祈霜话音刚落,一旁的殷玄宴已经跃起,犹如一只火红的烈鸟飞向空中。
小树林里,王祈霜的护卫朱昀弋按照王祈霜的吩咐,将昏迷不醒的许祯带到荒弃的破庙里。
许祯被他放到地上的一面破旗上躺着,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许祯。
许祯化了新娘妆,小巧的五官在妆容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的精致。她本就长得俏丽动人,身材也玲珑别致,朱昀弋只看了一会,就觉得喉咙发紧。
王祈霜说了,如果他有兴趣,可以对许祯下手,睡一个小贱民这种事情,就算事后败露,她也绝对有能力帮他摆平。
王祈霜的能耐,朱昀弋自然清楚。可是他并不屑于做这种肮脏的事情。哪怕许祯的容貌长相恰好就是他偏爱的类型,他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动她。他要得到一个女人,必须得在光明正大,你情我愿的情况下得到。
但,不碰她,看看她也是可以的吧?
毕竟他第一眼看到她身穿霞帔,头戴凤冠时的模样,就已经觉得惊艳不已了。
朱昀弋蹲下来,伸手解开了许祯的衣襟,正想要再进行下一步的时候,却看到了许祯的右臂内侧有一个浅粉色的蝴蝶型胎记。
看到那个胎记的瞬间,朱昀弋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的表情变得非常奇怪,激动中又有几分震惊,人也有点恍惚。
他紧紧捉着许祯的手臂,想要看清楚一点她的胎记。
但就在这时候,一道火红的身影忽地从远处掠过来,一眨眼已经来到他面前。
朱昀弋想抬头看清楚来人,然而,他还没有看清楚那人的身影,就被那人迎面踢了一脚心口的位置。
那一脚力度十足,直踢得朱昀弋浑身一震,整个人倒在地上。
朱昀弋卧倒在地上,这才看清楚踢了他一脚的人是殷玄宴。
殷玄宴从半空中落下,蹲在许祯身旁,他极快地从身上脱下大红色的喜服盖住许祯露在外面的半截肩膀,然后随即将她抱起。
他转过身看着朱昀弋,眼神极冷。
那冷冰冰的眼神看得朱昀弋倒抽一口冷气。他从未见过殷玄宴露出过这样的眼神。
朱昀弋常年跟在王祈霜身旁,自然没少见殷玄宴,殷玄宴虽然为人冷淡,总面无表情,可他却从不将情绪摆在脸上。
哪怕他再生气,他都不会对人甩脸色。
此刻,朱昀弋看着殷玄宴的眼神,心知自己闯了大祸,怕是王祈霜也难保他,便赶忙解释道,“殷公子,你别误会,我没碰过她!我发誓,我真的没有碰过她!”
殷玄宴冰冷的脸色没有丝毫起伏,他看一眼怀里昏迷不醒的许祯,又望向朱昀弋,沉声问他,“你用哪只手碰了她?”
朱昀弋战战兢兢,拼命摇头道,“殷公子,我真的没有碰过她,我可以发誓!”
朱昀弋没说实话,殷玄宴斜睨着他,再次说道,“你老实说,我就饶你一命。”
朱昀弋这才举起右手,他一再解释道,“我就只是扯开了一下她的衣服,我还没有碰她,你就来了。”
“一开始王祈霜是让我毁掉许祯清白之身的,但我没那样做。真的,我没说谎,如果我真想对许祯做那种事情,你赶来之前的这段时间也足够我做完那事了。”
“我扯开她衣服,也只是为了做做样子,好向王祈霜交待而已。”
殷玄宴没有说话,朱昀弋的解释他听到了,但他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
即便许祯没有失去清白,但她被朱昀弋扯开衣服觊觎过,她受了委屈,他就有责任和义务替她报这个丑。
朱昀弋见殷玄宴不说话,还以为殷玄宴就这样饶过他了,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下一瞬,殷玄宴抱着许祯轻轻一跃,跃到了他面前,然后随手拿起旁边荒废的一把早已变钝的破剑就朝他刺来。
朱昀弋闪身避开,动作却不及殷玄宴的剑快,不过是一瞬间,殷玄宴已用那钝剑干净利落地斩断了他右手的三根手指。
朱昀弋痛得在地上打滚,整张脸也都是扭曲的。
殷玄宴居高临下俯视着朱昀弋,面无表情地说道,“朱昀弋,你这些年来跟在王祈霜身边,利用她的地位,暗中结党营私,和朝中奸臣合谋用各种手段榨取百姓钱财,我今日断你手指,除了替许祯取回公道,也是给你一个警醒,你好自为之。”
殷玄宴扔下那把破剑,便抱着许祯走了。
身后的朱昀弋咬牙切齿地看着殷玄宴离开的身影却敢怒不敢言。
蔺月剑庄势力极大,此外,殷玄宴作为承影剑法第七代传人,其剑法更是神乎其技,无人能及,所以纵使朱昀弋自身武功不错,也不敢正面和殷玄宴对抗。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殷玄宴会为了区区一个许祯而断他手指。他只后悔自己先前色迷心窍,对许祯动了手。
他咬着牙狠狠地想,这笔账,得由王祈霜来还。
-
林家这边,王祈霜说出许祯的下落后就恼羞成怒地撂下几句狠话就走了,林义看着王祈霜离开,这才感觉到后怕。
他丢掉手中的小刀,快步走到林母面前,嗓音颤抖着,小声地问,“娘,我刚刚用刀威胁王祈霜那泼妇,还刺破了她的脸,她事后不会因为这事来找我算账吧?”
林母剐他一眼,恼道,“刚才你就不应该这么冲动,有殷玄宴在,他肯定会救祯儿的啊。”
“而且以他的身份地位,就算他动了王祈霜,王氏的人也不会拿他怎样,毕竟是王祈霜理亏。你倒好,一下子冲出来抢在殷玄宴面前把他该做的事情都做了,你觉得他会感谢你?”
林义沮丧道,“不该做也做了,我有什么办法?”
一向沉默寡言的林父这时却忽地说了句,“祯儿若是真被人给碰了,殷玄宴不肯娶她的话,那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