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辽神色黯然说道:”我等生于边地,能有机会识字已属不易。书籍就更少,贤弟所说兵书,便在洛阳也是难寻。领兵打仗之法,皆自长辈口传心授。“
看到二位兄长情绪低落,刘致回忆片刻道:”二位兄长不必如此,我到是记得套兵法,可送与兄长。“
二人惊喜中,顿失平时稳重,宛如孩童,目光尽带感激。
让刘致满足下虚荣心:”共一十三篇,孙武所著。《孙子兵法》咦!不对啊!此书已有近千年了,怎还没普及?“刘致大惑不解。
”我有所闻,终不得一见。需仰仗贤弟才得以拜读“张辽迅速恢复常态。
“待我回去收集竹简和笔墨,就有劳贤弟了。”
刘致听罢,心念一动,满脸尴尬:“我不会写你们的字!”
三人面面相觑,高顺伤了右臂,张辽督运几十粮车,不能离开。
最急也是他,还要去洛阳。
猛然张辽双手一拍:“路遇一文士,曾在洛阳为官,现在军营,险些忘了,你们可同在车上写。”
张辽起身告辞,给随在后面送他出来的刘致塞了袋铜钱,领着士卒匆匆走了。
早上醒来嘴里酸臭味很大,刘致边漱口,在心里发狠再不喝这发酵酒。
回屋抓起钱袋找郭达,见有士卒在灶旁烤火。
”奉令接高都伯,部队午时开拔。”
将钱袋给了郭达,让他去买细麦粉,肉块切小些,再买些鸡,全花掉一枚不留。
郭达听完刘致吩咐,把士卒支到院中,跪在刘致面前:“家主命我送高都伯去晋阳。”
刘致楞住了,忙拉他起来:“你不想去晋阳,留下便是,不必如此。”
“不!不是!是求小郎君带上小女。”
郭达跪着不肯起身:“我只这一个亲人了,望小郎君成全!”
“带上就是,你先起来说话。”
刘致在屋内找人,灶边小女孩在听这里说话,见刘致转头看过来,慌忙开始添柴。“
先去给她买件衣服,还有鞋。”
刘致说完就赶忙出去了。留下郭达在擦眼泪。
~~
“文远统军有方啊!”高顺依在牛车上夸赞。
刘致则一脸迷惑,这是搬家啊!不由扫眼后面郭达父女,能搬动的都在牛车上。
部队开始有序地动了。
“那几车是柴草吧!也要带?”
刘致用手指给高顺。“数百上千人做饭,新柴怎能烧!”高顺随口答道,眼睛还在看队伍。细想一下,刘致不再开口。
张辽走了过来,刘致连忙下车迎上前。
“吾弟刘致!”向张辽身后看去。
“这位贾先生!贤弟切不可失礼数!”
张辽听城门处有骚乱声起,不再嘱咐,冲贾先生拱下手,策马而去。
贾先生略矮微胖身形一袭青色袍服,正轻抚胡须,表情和善打量自己。
刘致上前施礼,被他拦住:“文远言重了,不必多礼。”
“还是上车再谈吧!”贾先生指着队伍里自己车说。
当刘致爬上车时,贾先生已跪坐小案前,旁边竹简杂乱堆在一起,车内显狭小。车蓬两侧各开方口,用牛皮挡着。背风方向牛皮被卷起,车内敞亮许多。
“具老夫所知《孙子兵法》只在孙武后人,江东孙家收藏。从不示人,足见珍贵。”
贾先生轻捻胡须微笑道。
刘致抱腿而坐:“孙武此书已近千余年,至今早已物是人非,现只有其理可用,余下皆废。可惜孙武才智,将被后世之人遗忘。”
贾先生拿起墨罐打开,见已结冰,夹在腋下暖着:“此书以武犯忌,故不得流传。老夫虽欲览此书,却不解你为何拿出示人?”
刘致摆弄着新旧不一竹简:”我得见书时已是残篇,失传可惜。我兄长身为武将,知些兵法,能少死些士卒。只是先生才这般年纪,为何自称老夫?“
贾先生哈哈一笑,刘致的恭维话听得舒服:”老夫贾诩,字文和。虚度三十六载,自当得老夫!闲话日后再叙,老夫要先睹为快!“
见墨已稍融化,作势要写。听到贾诩说出名字,也符合刘致猜测,知他厉害,怕言多失误,不敢再多说。
“始计一。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
背过一段后,刘致去看贾诩是如何写法。看后要求贾诩断句,贾诩并不固执合作很是顺利。
因开头熟悉刘致背的快些,心里佩服贾诩功力,能在颠簸牛车上,把字写得齐整。还能及时纠正刘致诸如目标管理,绩效指标之类词语。
在剩几片竹简时,部队停下要安营。
刘致看贾诩在专心穿绑竹简,独自下车活动身子,四周虽有些流民,也不敢对数百人军队动手。
张辽并不大意,四处督查营寨建造。各士卒有条不紊忙着,想起高顺说的,张辽统军有方。
路过郭达身旁见他在喂牛:“今日这般走法,几日到晋阳?”
郭达直起腰:“皆是粮草重车走不快,要五六日才行。”
见刘致流露一脸无奈笑道:“早上寻到你要的细麦粉,只是不多价钱也高。”
晚饭不用喝粥了,刘致心情转好。
粗糙的面条铺在煮过的肉块上,加水没过面条,陶锅在火上冒起热汽,肉香弥满帐篷。
等汤干面烂,翻匀后,简单烩面出锅。
贾诩端着空碗夸赞:“将猪肉做得如此滋味,真是难得,可是从未见过如此做法!”
郭女乖巧的去给他添饭。
刘致搭话:“做得实在匆忙,待到晋阳请先生多住几日,从容准备好再请品尝。”
“不想你还通晓庖厨之道。”
贾诩见高顺拿竹简要向他请教,便不再与刘致搭话,去给高顺讲解。
张辽带着一身尘土进来了,打过招呼就去翻看竹简,郭女端来肉面也没吃,说与士卒一起吃过了。
又与贾诩交谈几句,将竹简衲入袍袖,匆匆走了。
众人理解现在张辽压力很大,这些粮食太过显眼,不容有闪失。
吃饱的刘致舒服躺着,内心并不平静,听从高顺话,在军中做小吏,且不说要打仗,就是行军,宿营自己都挺不住。
还是住晋阳城里舒服些,以何为生呢?代县药商的话让刘致难忘,此时对自己要做什么,心乱如麻全无主意。
早晨喝过肉粥的贾诩心情很好,坐上牛车后,无意间话语也多了。
张辽派人收集的竹简不多,很快用完了。
刘致看贾诩整理着一卷卷竹简,不禁感慨:“一卷竹简能写百余字,如若数千字文章,岂不要车载?”
贾诩手下不停随口答道:“当是如此。”
“蔡候造纸之术有很久了吧!怎不见人用?”
贾诩微微一楞,回想了一下:“数年前似有几户在做些,只说工序繁杂,颇耗钱财。为何提及事,你知造纸之术?”
刘致想了想:“原法耗钱财,寻些适合的平常易得之物,要试过几次才行。”
贾诩不再说话,自顾整理竹简。
见与贾诩几番谈话都无疾而终,他都不肯深谈。现在刘致醒悟自己有些着急了,得先和贾诩套深交情。
下车后,就是在城里安排住处,听郭达讲,此城很小,张辽带部队驻城外,只许刘致等三车,几人进城休息。
郭达在城里寻找一趟,这小城没东西可买,双手空空而回,他一进院子便闻到有酒味,随着味道进屋,刘致正将带来的半坛酒放在火上鼓捣,屋里充满酒香。
郭达颜色大变,忙关门挡窗:“私自造酒是犯律法的!”
多半坛酒只蒸出一碗半,让刘致正心中急躁,气极无语。
郭达见状连连安慰:“就这一次,不再做就好。”
晚饭菜品不多,都是从代县带出来食材,干菜蒸肉,茶叶熏过鸡,猪油炸黄豆。
高顺只略尝口酒,未置评判,只埋头吃饭,急去吃完看书。
贾诩则细品慢嚼,细细品鉴着滋味。
随着几口酒喝下肚,贾诩脸上流露出回忆:“当年太尉寿宴上,曾喝过这般烈酒,却不如此酒颜色清亮,亦无酸味,是难得上佳好酒!”
刘致解释道:“刚刚烧成,若在酒坛中放置数月,烟火和酒糟之气皆消,只算好酒。”
贾诩眼中难得露出疑惑。
“若再放置几年或几十年,酒浆色如琥珀,才称得上佳。”
”真有这等佳酿,却要空等数载,老夫面前只有新酒,先安心品尝,自会有后来陈年佳酒。”
刘致听出贾诩话外之意:“正是如此。”
刘致心中暗喜,终不算白忙一场。算是有了回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