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顾桑榆给宇文诀送饭的时候,发现食盒里多了碗元宵。一问缘由,才知道今日是元宵节。
“下午,我会上台表演。”
顾桑榆冷漠应了声。
宇文诀对于顾桑榆的冷漠反应似乎有些不满。“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以去摘月楼看看,那里很热闹。”
顾桑榆继续冷漠应着。
顾桑榆停下碗筷,等着宇文诀吃完。她托着腮,视线飘向了那碗还没有被吃的元宵上。
“你喜欢吃元宵吗?”宇文诀见顾桑榆一直盯着那碗元宵。
“没有。”顾桑榆否认道。
宇文诀露出失望神情。
“余叔说,元宵节当晚,会有伶人在街上表演。你有看过吗?好看不?”
“你想看?”
“好奇而已。”
“当晚表演的伶人都从各大乐坊挑选出来,都是乐坊里顶尖的人物。”
“那你会去吗?”
“不会,今年是一倩代表水月坊表演。”
一倩,她听过余叔说过这个名字。她是水月坊最好的舞姬。
她倒想去凑凑热闹,可惜义父去了南安寺,怕是陪不了她。她把视线转到宇文诀身上,让他陪自己去?不了,还是算了。她还是很珍惜自己的命。
“你想去的话,我下午表演完后,陪你去。”
宇文诀突然邀约,让顾桑榆反应不过来。
“不想去吗?”
“想。”顾桑榆脱口而出。
宇文诀轻笑,捏了捏顾桑榆脸颊,“真是个诚实的孩子。”
顾桑榆没有作声,安静等他吃完那碗元宵。
“桑榆,你怎么在这里?”顾桑榆回头,来人是小姨冉冉。
“小姨。”顾桑榆欢喜的站了起来,迎着小姨。
冉冉与顾桑榆并肩坐着,冉冉拍了拍顾桑榆的手,“我这次来,是与宇文琴师商量琴艺大赛的事情。”
“那我先走了。”顾桑榆识相收起碗筷,放入食盒。
“不用那么快走,就交代几句话。”冉冉按住了顾桑榆。顾桑榆只好坐在那里,听着他们的对话。
冉冉说着说着,就说到顾桑榆的头上。“桑榆,这场琴艺大赛会有许多官家小姐参加,谁要是拔得头筹,就可以在下月楚王生辰与宇文琴师一起表演。”
“只可惜,你不会弹琴。”冉冉面露惋惜神情。
顾桑榆依偎着冉冉,“小姨,女子无才便是德。匹夫无罪,怀壁其罪,桑榆愚钝也是件幸事。”
冉冉怜爱摸了摸顾桑榆的头,“普天之下,恐你一人求做平庸俗人。”
顾桑榆勾唇,没有作声,靠在冉冉的怀里。
“好了,我要与宇文琴师到摘月楼准备了。”
“坊主,你先行一步。我要先擦拭琴弦。”
冉冉颔首,先行一步。
“小姨,再见。”顾桑榆甜甜开口。
宇文诀起身,走至书案前,取过琴,用帕子轻轻擦拭琴弦。
“好一个怀璧其罪。你与我说说,你为了这块壁,遭了多少罪?”
方才,他听顾桑榆对冉冉胡说八道,他就想发笑。
顾桑榆吐了吐舌,“不告诉你。”
“走啦。”顾桑榆摆了摆手。
下午的时候,顾桑榆无所事事,便去了趟摘月楼。
摘月楼的设计很别致,中间是高台,椅子环绕着高台,层层叠叠摆放着。
宇文诀是压轴出场。所以很晚才会出现。顾桑榆在摘月楼内溜达了几圈。没想到在二楼遇见了陆启才。
顾桑榆今日没有穿男装,所以陆启才不认得她。可她却认得她。水月坊是小姨,她不能随便闯祸。
顾桑榆下意识转身离开,却不慎撞到别人。
“对不起。”顾桑榆抬眸,与被撞的人对视。
纪寒钰?她的天哪?前有虎狼,后有豺豹。顾桑榆侧过身子,背对陆启才。
陆启才认出纪寒钰,谄笑道,“纪公子,好巧啊。你也是来听宇文琴师弹琴的吧。”
纪寒钰微笑的点了点头。
“这位是?”陆启把视线转到了顾桑榆身上。
“这是我的朋友。她第一次来摘月楼,有点不习惯。”
“哦,是吗?”陆启才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顾桑榆身上。之前,他可没听说过纪公子身边有个红颜知己。
这是从哪里冒出来,这让陆启才好奇要紧。
“快到申时了,我要去迎接太子。”
“哦,好好。”
纪寒钰微笑点头,拉着顾桑榆的衣角,越过了陆启才,往前走。顾桑榆自始自终的背对陆启才。
陆启才想了半天,也没得出结论。只好放弃。
纪寒钰停住脚步,转头已不见陆启才。他拍了拍顾桑榆脑袋,“人走了?。”
顾桑榆从他怀中,偷瞄一眼,确认陆启才真的离开后,这才推开纪寒钰。
“没良心。刚刚我可是替你挡了一劫。”纪寒钰靠着栏杆,用手指戳了戳顾桑榆的额头。
顾桑榆揉了揉额头,怒视纪寒钰。
“说说,你为什么不在永乐客栈,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顾桑榆不想把冉冉是自己小姨这件事情告诉他。她反问道,“那你来这里干嘛?”
“听曲,顺便跟宇文琴师商量琴艺比赛的事情。”纪寒钰如实回答道。
“那我也是过来听曲。”
“你懂琴?”
“谁说一定要懂琴才能听曲儿?”顾桑榆怼道。
“那行,你自己小心。别再碰见陆启才。我可不一定帮你两次。”
纪寒钰抬脚便走。却被顾桑榆拉住衣角。
“怎么,不舍得我?”纪寒钰偏过身子,轻佻笑道。
“哦,我忽然想起你是我的未过门的妻子。”
一提起这件事,顾桑榆就头疼。她跳过这个话题,“我想问陆启才的事情,你帮我处理好了吗?”
“他都不认得你了。你还担心什么?你只要别没事在他面前晃悠,这件事情就很快被遗忘。”
“哦,”顾桑榆松开了他的衣角。
纪寒钰理了理衣角,“过河拆板。”
“你不是赶着去接太子嘛?”
“骗他的。笨。”纪寒钰用折扇敲了敲顾桑榆的脑袋。顾桑榆恨不得踹他几脚。但是为了冉冉小姨,她忍了下来。
纪寒钰是笑着离开的。
申时时分,宇文诀终于上台表演了。他将会与一倩,遂宁合作,以歌舞形式表演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
交往的青涩,离别的不舍,等待的希望,期待的破灭,接受的悲凉,到最终的平静。
每一阶段演绎,琴音总能恰到好处出现。把所要演绎的情感全都一一放大,淋漓尽致,直击人心。
没有听者不落泪,没有闻者不伤心。
连没尝试过禁果的顾桑榆都为之落泪。这三人的合作简直天衣无缝。
一场过后,大家只觉意犹未尽。纷纷要求加场。
冉冉很淡定走上台,“各位,这场歌舞表演是献给十五日后琴艺比赛。希望十五日后的琴艺比赛能像今日那么精彩。”
台下响起如雷般掌声。
听完曲子后,顾桑榆就回到梨落院,等着宇文诀回来。
顾桑榆等了片刻,就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她以为是宇文诀回来了。可细听,除了宇文诀的脚步声,还有其他人的脚步声。
宇文诀向来孤冷,水月坊的人鲜少会踏足梨落院。
顾桑榆心里有些害怕,她掀开了铺在书案的桌布,钻了进去。
宇文诀领着太子,纪寒钰走进内堂。
宇文诀注意到矮桌上的半杯茶,不动声色坐在半杯茶的位置。他拿手碰了碰茶杯,还是热的。
“太子,纪公子,薄茶一杯,还请见谅。”宇文诀给他们分别倒了杯茶。
“客气了,宇文琴师。”太子笑道。
“本宫这次是来给你过目参赛的名单。”太子给纪寒钰使了眼神,纪寒钰从衣袖中拿出了几沓折叠的纸张。宇文诀接过,认真浏览一遍。
原来他们是在商讨参赛的事情。藏在书案里的顾桑榆思附着。
“太子,名单没有问题。”宇文诀喝了那半杯茶。
“琴艺比赛是楚都内的一件大事,关乎献艺给父王的重任。所以得认真选拔人才。”
“宇文诀明白。到时候,会请来各大乐坊的琴师帮忙挑选,一定会选出最优秀的人来。”
“那就好了。”
“这件事好好办,别给本宫丢脸。本宫还有事情,先行一步。”
“慢走。”
送走太子,纪寒钰后,宇文诀悠哉悠哉的在那里喝茶。视线一直瞟向书案。
这么淡定吗?宇文诀挑眉。
宇文诀心生玩意,放下茶杯,起身走到了书案处。他手里拿着一把小锤子,从容敲着书案。书案本就残旧,被敲了几下,就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打瞌睡的顾桑榆猛地一下惊醒,地震了吗?她瞳孔放大,不顾外面有没有人,掀开桌布,探出头来,准备往外跑的时候。
却见到一双黑色的靴子,视线往上移,对上了宇文诀戏谑的眼神。
宇文诀蹲了下来,似笑非笑,“好玩吗?”
顾桑榆才反应过来,他在捉弄自己。“一点也不好玩。”她大声控诉着。
“我觉得好玩就可以。”
顾桑榆被宇文诀给气疯了,咬牙切齿开口,“麻烦让一下。”
宇文诀挪了挪位置。等着顾桑榆爬出去,等了半会,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
“脚麻了。”顾桑榆窘迫开口。她抬头,见宇文诀在憋笑。她的耳根都红了。她换了个动作,试着从书案抽出脚来。
每挪动一下,她都要倒抽一口气。她的半边身子慢慢挪出书案。她停下来,双手撑着地,休息着。
宇文诀嫌弃她出来太慢了,掀开桌布,直接把她抱了起来。顾桑榆无措的看着宇文诀。
宇文诀把她抱到矮桌处。他给顾桑榆倒了杯茶。顾桑榆接过,慢慢喝了起来。
“怎么躲在哪里?这么不见得光吗?”
“我们什么时候去看表演?”顾桑榆转了个话题。
“花车表演是在戌时时分,不急,晚些再出门也不迟。”
“我想现在出门。我来楚都那么久,还没出门逛逛。”
宇文诀受不了顾桑榆撒娇,只好答应。
顾桑榆一走出去,活像一只跳脱的兔子。宇文诀时不时瞟向顾桑榆,见她嘴角含笑,也忍不住勾唇。
顾桑榆扯了扯他的衣角,宇文诀不解看向她。
“那里。”顾桑榆指了指前面的摊口。宇文诀随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个卖糖画的摊口。
“你喜欢吃?”
“好奇而已。”
顾桑榆拽着宇文诀的衣角,小跑过去。
“姑娘想要画什么?”卖糖画是个老头,笑呵呵,像个笑面佛。
顾桑榆思索半会,决定写个诀。
宇文诀挑眉,摸了摸顾桑榆的头,“为什么想写诀字?”
“你管我。”顾桑榆吐了吐舌。她低头笑着,看着老头一笔一划勾勒诀字。
“好了,可以了。”老头把糖画递给了顾桑榆,顾桑榆笑着接过。
她把糖画凑到宇文诀脸上,笑问道,“好看吗?”
“好看。”
顾桑榆咬了一口后,把糖画送到宇文诀的嘴边。“尝一口。”
宇文诀眼尖,瞧出顾桑榆脸上露出的端倪。他没有揭穿顾桑榆,低头咬了一口。
甜,太甜了。甜的他牙齿直疼。他倒抽一口冷气。顾桑榆注意到他的脸皱成一团。忍不住大笑。
宇文诀没有理她,转身就走了。顾桑榆害怕他生气,连忙追上去,“哎,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了。”
宇文诀还不理她,“对不起,我不敢了。你再生气,我可不管你。”
顾桑榆停下来了,宇文诀也跟着停下来。
“明明是我生气,怎么感觉你比我还生气。”
顾桑榆一时语塞。
“走吧,去看花车表演。”宇文诀拉着顾桑榆的衣角,往前走。
“等下,我想去书肆。”
宇文诀不解看着她。
“我在水月坊无聊,想买几本游记看看。”
“你识字?”
“认识一点,游记里不都是会附上几幅画作嘛。”
顾桑榆的理由让宇文诀无话可说。他带着顾桑榆去了趟书肆,买了几本游记。
“你要是有看不懂字?可以过来问我。”
“哦。”
慢慢的,夜幕降临。天地静了下来,可人间依然热闹非凡,灯火通明,熙熙攘攘。
楚都的夜相比于洛水镇夜的冷漠,寂寞,多了些温柔,热闹。
顾桑榆与宇文诀挤在人群里,看着花车从他们面前经过。一共六架花车。每个花车站着一名少女,身着华服,手持乐器,扭摆细腰,婀娜多姿,千娇百媚。
花车一走,不少人都跟着跑。宇文诀搂着顾桑榆,替她挡着人潮来袭。
这是顾桑榆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宇文诀。她嗅到宇文诀身上的冷香味。淡淡的,不易察觉。不得不说,她很喜欢这股冷香味。
这也是宇文诀第一次近距离接触顾桑榆。她的腰肢不像其他女子那么细,但却很软,像棉花,摸上去很舒服。
顾桑榆推了推宇文诀,“人都走了。”
人群散开了许久,唯有他们还抱在一起。宇文诀不舍松开了顾桑榆。
“走吧。”宇文诀拽了拽顾桑榆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