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王仁敲了桑榆的房门。桑榆睡眼朦胧开门,问道,“何事?”
王仁将木托盘递给桑榆,托盘上放了一套衣服,“姑娘,纪公子在楼下等你。”
桑榆瞬间清醒过来,接过托盘,连声开口,“有劳。”王仁颔首离开。
桑榆关门,抖直手上的衣服,是一套男装。桑榆没想太多,直接换了,并梳了马尾,走下楼。
一下楼,便见纪寒钰坐在底下,悠闲吃着粥,前面还摆了一盘包子。
桑榆走过去,坐在纪寒钰对面。纪寒钰拿起侧旁的空碗,舀了两勺白粥,而后将碗挪到桑榆面前。桑榆也不客气,直接拿起勺子喝粥。
“日后有什么打算?”纪寒钰问道。
桑榆漫不经心转动勺子,答道,“还不清楚,现在想处理完张子默的事情。”
纪寒钰点头,“待会你就跟在我身后,只管低头,不要出声。我怕张府的人会为难你。”
桑榆点头,“知道。”
吃过早饭,桑榆便随纪寒钰到张府。
桑榆站在张府门口,哀乐此起彼伏,凄凉的哭丧声萦绕在张府。见过太多生老病死的桑榆在那一刻,心忽然疼痛不止。
“何事?”纪寒钰察觉桑榆异样,问道。
桑榆摇头,“进去吧。”
纪寒钰点头,走进去。桑榆低头,紧随其后。
纪寒钰进了厅堂,行完礼后,朝张夫人请求道,“夫人,寒钰想见子默最后一眼,还请夫人答应。”
江柔嘉摆手,沙哑开口,“子默有你这好友,无悔了。”
纪寒钰走到未封棺的棺木,见张子默安详躺在棺木里,容貌还和生前般英俊。桑榆抬头,偷瞄一眼,泪竟忍不住流下来。桑榆赶紧低垂头,小心跟在纪寒钰身后。
“还请夫人不要太过伤心。”纪寒钰劝慰道。
江柔嘉颔首。纪寒钰轻叹,举手作揖,离开张府。
马车里,桑榆不断用衣袖擦拭脸上未干的泪水。纪寒钰冷冷开口道,“你和张子默见了没几日,怎么感情这么深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认为可以坦荡面对生死,可当面对张子默时,发现一切虚妄。”桑榆沉默一会儿,又接着开口,“纪寒钰,我杀过很多人,可我从不觉愧疚,因为他们手里沾了不少无辜的鲜血,我可以安慰自己,杀他们是替天行道。可张子默不同,他很干净。即使我多次告诉我自己他是坠江而死,可我还是感觉他的死是与我有关。我不知该怎么过自己心里的一关。”桑榆说到后面,情绪越发激动。
“桑榆,他是醉酒,坠江而死,与你无关。”纪寒钰再三肯定道。
桑榆睁大通红的双眼,嘶哑开口,“是我简接害死他,难道不是吗?”
纪寒钰轻叹,挪动身子,一把抱住情绪不稳定的桑榆,“桑榆,冷静点。你没有责任将所有的过错揽在身上。”
“纪寒钰。”桑榆捶打纪寒钰的胸口,嚎啕大哭。
“我先送你回去,好好休息。”纪寒钰轻拍桑榆的后背,柔声开口。
一刻钟后,马车到了常满客栈。
桑榆擦干眼泪,软软的开口,“走了。”
纪寒钰点头,“明日,我陪你去水月坊听曲,可好?”
桑榆问道,“你不需要陪端王爷吗?”
纪寒钰淘气开口,“那好,我明日不陪你,陪端王爷去。”桑榆没有多作挽留,嗯了一声。
纪寒钰轻捏桑榆鼻子,“你啊,这么不懂我心思。说一句不要走有那么难吗?”
“那好,明天见。”桑榆松开纪寒钰怀抱,没等纪寒钰开口,直接掀开马车帘,跳下马车。
纪寒钰无奈摇头,掀开窗帘,目送桑榆走进客栈,才离开。
桑榆走上楼,敲了顾容嵩房门,“义父,”
桑榆敲了许久,没回应,干脆直接推开门,走进去。
桑榆走到床处,见顾容嵩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起床。”桑榆用力推顾容嵩。
“别吵。”顾容嵩不爽开口。
“义父,我们待会去赌,可好?”桑榆引诱顾容嵩。
“好极了,我们现在去。”顾容嵩一把弹起,激动开口。
桑榆愣了半会,而后反应过来,“你快些洗漱,我们吃完中饭再去。”
“好。”顾容嵩快速应道。
桑榆没出房间几步,顾容嵩便打开房门,赶上桑榆,开口,“桑榆,赶紧走。”
桑榆惊异看着顾容嵩,果然是赌鬼。顾容嵩见桑榆迟迟不过来,催促道,“赶紧的。”
桑榆反应过来,赶了上去,“来了。”
桑榆和顾容嵩在客栈草草吃过中饭后,顾容嵩便拉着桑榆往赌坊方向走去。顾容嵩念念叨叨道,“好久没赌,这次我要大杀四方。”
桑榆翻白眼,低声开口,“你没输到倾家荡产就不错了。”
顾容嵩打断桑榆的话,一把揽过桑榆,“不许说什么输之类的晦气话。哎,到了。”
顾容嵩站在赌坊前面,深吸一口气,桑榆白了一眼,拉着顾容嵩的手径直往里走。桑榆察看了四周的赌档,依稀见王仁在赌动物档口赌着。王仁神情失落,似乎赌输了不少。
“别看了,桑榆。赶紧赌。”顾容嵩拉着桑榆往赌大小的档口挤,桑榆回过神来,跟着老谋子挤在人群。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庄家熟稔摇晃骰子。
桑榆耳朵微微动,胸有成竹的笑了,从荷包处拿出银票,掷在赌桌上,“小。”
庄家将碗定在赌桌,抬头看向众人,“大。”“小。”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四三,小。”庄家拿起碗,开口道。
“桑榆,小啊,小啊。我们赢了。”顾容嵩兴奋摇晃桑榆。
“行,行。我知道了。”
“下一把买什么?”顾容嵩松开桑榆,收起桌上赢的赌钱。
“不急。”
“来,来,买定离手。”庄家继续喊话,摇晃骰子。
“小。”桑榆自信开口。
“小。”顾容嵩将赌钱豪气放在“小”的区域。
“一三五,小。”庄家拿开碗,开口道。顾容嵩开心的捧过赢的赌钱。
“还赌吗?”桑榆笑道。
“赌,为何不赌,多好的机会。来,来,下注。”顾容嵩激情昂扬的开口。
就这样,桑榆和顾容嵩连续赌了好几把,大获全胜,连带跟他们赌的人,赢了不少钱。
桑榆见庄家神色难看,心想该收手。“义父,不好玩了,我们回去。”桑榆拉扯顾容嵩的袖子。
“别啊,现在多好的机会,怎能不赌,赶紧的,别愣着。”顾容嵩的目光仍然盯住赌摊,口里念叨着桑榆。
“走啦,我不想赌了。”桑榆强拉顾容嵩,挤出人群,往门口处走。
桑榆和顾容嵩走出门口没多久,顾容嵩便停住脚,“行了,行了,都出赌坊门口。还走那么急。”
桑榆着急开口,“赶紧走,我们赢了赌坊那么多钱,指不定打手待会就追了上来。”
顾容嵩一听,明白过来,催促桑榆,“赶紧走。”桑榆无奈,追了上去。没走几步,桑榆和顾容嵩便感觉到有人在身后跟着。桑榆和顾容嵩对视一眼,默契的快步到闹市区。
“这里。”桑榆随手指了水月坊。桑榆和顾容嵩随着人流迷迷糊糊的走进水月坊,绕着回旋的廊道廊跌跌撞撞来到水月坊的思柔阁。
“义父,我们是不是走错路。这里人都没多个。”桑榆环顾四周,开口道。
“桑榆,这。”顾容嵩站在思柔阁,好奇察望着。
桑榆走了过去,“要不进去看看。”
“不怕惹事吗?”
“我惹的事还多吗?”桑榆对视着顾容嵩。顾容嵩勾唇,使了个眼色,示意桑榆进去。
桑榆走上台阶,推开门。一股淡淡檀木香迎面飘来。桑榆走到左侧屏风,细细察看,见屏风上刻着一清秀的女子坐在桂树下弹琴。女子的模样极美,面如满月,目若青莲,星眸皓齿。桑榆看痴了,忍不住触手相碰,惊叹道,“世间竟有如此仙气飘飘的美人。”
顾容嵩走了过来,弯下腰看了一眼,“桑榆,你知道她是谁吗?”
“谁啊?”
“她是寒雨烟,她和你一样,都能御琴杀人。且她的琴术可不凭借外物,直接杀人于无形。”说罢,顾容嵩环顾两侧屏风,“我看过,这里屏风刻的全是琴界赫赫有名的人物。”
“看来住在这里的人不简单。”桑榆肯定开口。
桑榆的话音未落,便传来一阵柔和中夹杂凌厉的琴声。琴声化作狠厉的飞刀,向桑榆,顾容嵩袭来。“小心。”顾容嵩推开桑榆。
桑榆转到一侧,甩出藏在袖子里的白绫抵挡漫天飞舞的飞刀。婉转素手,白绫飞扬,一根根小刀整齐插在屏风。桑榆因受内伤,不一会功夫,便有些体力不支。
顾容嵩侧头,见桑榆脸色有些难看,问道,“桑榆还好吗?”
桑榆没有搭理顾容嵩,艰难开口,“你给我听着,我也会御琴杀人。虽然我的琴术和你相比,会显的低劣。但如果以我的性命相拼,伤你绰绰有余。”
“桑榆,不可。”顾容嵩担忧开口。
“我数三声,如果你再不收手。别怪我不客气。一,二,三。”桑榆大吼道。
在桑榆数到三的时候,琴声开始慢慢减弱,直至消失。
桑榆松了一口气,收回白绫,软到地上。顾容嵩跑过来,扶住桑榆,责骂道,“你是不是傻,和他拼死拼活。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桑榆怼回去,“我怕我死在这里后,没人救你了。好心没好报。”
顾容嵩边流泪,边逞强开口,“老子才不用你救我。你也是老子养出来。”
“你们说够了吗?说够了就给我滚,别脏了我的地方。”冷冷的声音传来。
桑榆在顾容嵩搀扶下,站了起来,逞强开口,“阁下,放心,桑榆可不会这么傻再来这鬼地方二次。”说罢,在顾容嵩搀扶下,颤抖起身,离开思柔阁。
桑榆和顾容嵩摇摇晃晃走出思柔阁,原路返回,出了水月坊。
与此同时,水月坊的歌姬一倩来到思柔阁。
“子颜哥哥。”一倩轻敲门,柔声开口。
子颜的随身侍从溪风打开门,抱拳开口,“一倩姑娘,请。”
一倩点头,走进去。一倩见阁内一片狼藉,问道,“溪风,这是怎么回事?”
“刚刚进了个贼人。溪风和他打了一架,就成这样。”不知何时,子颜倚在楼梯正中处,面向一倩开口。
“哪个贼人这么厉害,可以和溪风打成这样。”一倩疑惑开口。
“是啊,确实是个狠角色。”子颜回想桑榆刚刚以死相拼的狠劲,开口道。
“婉儿,收拾好这里。”一倩吩咐身边的丫鬟婉儿。
“是。”婉儿弯腰行礼,开口道。
“一倩,要不上楼喝杯茶?”子颜邀请一倩。一倩正准备答应的时候,一人插口道,“要不,也请我喝杯茶。”
一倩回头,见水月坊坊主流天摇晃纸扇,大摇大摆进来。一倩笑道,“流天哥哥。”
“哟,那个贼人不知好歹,跑来这里撒野。等碰到了,一定好好请教。”流天合起纸扇,开玩笑道。
“他和你一样,都是个有趣的主儿。”子颜开口道。“你们再不上楼,我的茶怕是凉了,招呼不了你们。”子颜笑道。
“我好久没听一倩弹琴,趁今日得空,不如弹上一曲,可好?”
“好,只要流天哥哥愿意听,一倩自然不会推辞。”说罢,一倩,流天相随子颜往楼上走去。
与此同时,桑榆和顾容嵩回到常满客栈。
桑榆整个人瘫在床上,“桑榆,来,吃颗百毒丸。”顾容嵩扶起桑榆。桑榆接过药瓶,并从药瓶中倒了一颗药丸,直接吞了下去。
“好点了吗?”
“想不到楚都还有这人物?楚都还真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
顾容嵩将药瓶放在一旁,叹道,“那人琴术高超,却愿意屈就歌舞坊。总感觉目的不纯。”
“是人是鬼,离他远些便是。”顾容嵩赞同点头。
桑榆揉了揉太阳穴,“我累了,想休息会。”
“你好好休息,我让人给你熬碗粥。”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