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后来……”一瞬间,吴妈本来就有几分恍惚的神色,突然变得十分狰狞,接着便怪嚎起来:
“小桃的恶灵回来了,你们一个也别想逃走,都,都要,给她陪葬。”
吴妈几声惨叫过后,她原本就苍白的脸的脸早已不剩一丝血色,而她人也仿佛一个没了生机的木偶,一下子倒在了床上,双眼紧闭。
“真是晦气,我去提桶凉水,泼醒了继续问。”一直依靠在破墙边的影鹤,直起身愤愤的说道,随手拍了拍背后的灰土。
“这门怎么被锁上了,谁这么五行缺德啊?”谁知走到门前,却发现门已经被锁上了,碰了一鼻子灰。
“是我锁的,何必如此不安。”久久没有言语的唐晓白,突然开口言道。
“你锁门干嘛?”影鹤似乎有些紧张的问道,手却已经不自觉的摁住了剑柄。
“怎么?很惊讶吗?不过这不也应该是情理中的是吗?一群普通侍卫怎么会带有凌云阁督主的佩剑‘雪藏’?”晓白的面色没有一点变化,音色平静的说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
晓白和影鹤的佩剑几乎在同一时间骤然出鞘,映着微微有些昏暗的烛火,闪着昏黄却不失锋芒的光。
“这是……”一看见晓白手中的银铸长剑,影鹤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惊讶。
“姑娘看来是误会我们了,我们此行只是为了查案,绝无其他意思。”影鹤还未说完就被一直沉默不语的刘萧伸手止住,而刘萧自己则终于开口道“不过也是我们失礼在先,实在是不应该。”
“既然姑娘如此逼问,那在下也只好如实相告了。”刘萧面色有些无奈的拱了拱手道:
“姑娘所说并无差错,在下的佩剑‘雪藏’确实是凌云阁督主的佩剑,而在下也正是凌云阁督主凌萧玹,影鹤是我的贴身带剑侍卫,至于这位……”刘萧——应该是凌萧玹的话音未落,却被唐晓白打断道:
“罪臣后辈,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你大可不必如此,只是莫要声张便好。”一直坐在墙边闭目养神的老人淡淡的说道:
“可问出什么了吗?”
“恕儿臣愚钝。”
老人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也不能全不怪你,此案无头无尾,甚难查清,为难皇儿了。”
“还望父皇宽心,儿臣定不负重托。”
“恕我唐突,我想我可以找出这个案子的主谋,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唐晓白听得这话,突然高声说道,握着剑的手颤抖不止。
“我的条件是当年唐家灭门惨案的真相,时过境迁,我只是想给黄泉下的族人一个交代。”
良久的沉默后,晓白觉得她似乎是听到了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这个案子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有些事情你还是少知道一点好。”
“得失利弊,晓白自有权衡,只望陛下成全。”
“好,朕答应你”烛光的摇曳间,她隐隐看见老人神色激动,声音颤抖而坚定。
第二日,平安县县衙。
一大清晨,县衙门口边站着一个身着深蓝色衣袍的青年,身边则站着一个身着雪白绸衣身高比他略要矮上几分的“公子”。
“你为什么确定在平安县衙里能查到此案的线索?”蓝袍公子——凌萧玹略显疑惑的问道。
“其实道理很简单,这个吴妈记不住本姓,却能记住主人所赐之姓,足见她是对主家忠心耿耿,自然不可能在主家衰落或举家迁移后离开离主家原址过远的地方,如此想来这主家应该原来就住在这平安县附近。”唐晓白一把打开手中的折扇,微微轻摇,一派运筹帷幄的姿态。
“那你又怎么能确定她没有回到她自己家乡呢?”
“你动脑子想一想,她连本姓都记不住,又怎么可能记住自己原来的家乡呢?”晓白听了,白了凌萧玹一眼,略显不屑的说道。
就在他俩你一句我一句争论不休的时候,县衙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探出了一张唇红齿白,一看就是伶牙俐齿的小厮的脸,那小厮看了两人一眼,很没好气的说道:
“大清早的,二位来这有何贵干啊?官老爷还没睡醒呢,要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别来劳烦爷爷了。”
见那小厮口气狂傲,凌萧玹眉尖厌烦的抽了抽,似乎是几近厌恶,转手便想抽出腰间的令牌,却被唐晓白伸手拦住,似是示意他不要打草惊蛇,自己却径直向前迈了一步一边若无其事般轻摇纸扇,一边向那小厮手中塞了一块银元,悄声说道:
“家中丑闻,无意张扬,还望借一步说话。”
那小厮眼中只盯着那银元还管什么三七二十一的,便忙不迭的点点头,鞠躬哈腰,请神佛般将凌、唐二位请进了县衙大门。
一进入县衙,首先映入晓白眼帘的是一对青砖浮雕组成的照壁,正中雕着一只形似麒麟的怪兽,记得裴药师好像说过这怪兽浮雕是用来警戒官员不要贪赃枉法。
只是随意瞟了一眼,晓白便跟着小厮穿过明间近百米的过道,闲庭信步间,隐约看见东梢间的前半间所置的供百姓击鼓鸣冤之用的喊冤鼓上落满了尘埃,应是久久没有人动过了。
“看来也不是个什么勤于政务的好县令。”晓白若有所思的悄声言语道。
进入大门,便能看见膳馆和监狱。再过了仪门,便是高大壮观的县衙大堂,堂前设有宽阔的月台,堂内雕梁画栋,彩绘还算的上是清晰美观。
堂中有一暖阁,便是知县公堂。暖阁两侧分置刀、枪、剑、戟、刑具等物,中间的八卦图,阴阳若示,周围的三十六只白鹤欲展翅飞翔,引吭常唳,端的是栩栩如生。
“不知贵县的知县现在何处?可否领在下一见?”唐晓白侧过头去,低声向那小厮寻问道。
“切,爷爷能领你进来你还不感恩戴德,还敢这么催三阻四,信不信爷爷将——哎呦”那小厮一脸飞扬跋扈,谁知话还未说完竟被凌萧玹一把扭住,疼的龇牙咧嘴,却见眼前忽然多了一物,似是一块令牌,定睛一看确实吓了一跳。
“爷爷?谁给你的胆量在凌云阁的督主面前自称爷爷?真是活腻了,本王已经忍了很久了,你给本王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是什么?”凌萧玹面沉似水,声色如冰,虽然不高,但言语间自有一种凌厉的气概,如同啸声荡谷的虎啸,百兽闻之,张狂者,亦感震惶,着实摄人。
“何人在大堂喧嚣?眼中可还有我这一县之长。”一个声音突然响起,那声音若是乍一听也还称得上是有几分一县之长的威仪,但若细听之下便显得外强中干,更显虚浮。
话音刚落不久,声音的主人便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只见他身着青色锦缎圆领常服,黄、绿、赤织成的练雀三色花锦上绣着一对鸳鸯,头戴乌纱展脚幞头,脖子上挂着一条象牙项链,腰间银带上佩药玉,下结青丝网,银环,大拇指上还带着一个翡翠扳指。
“奇怪,这身衣服多用于重大朝会,平日里为了体现县官勤政亲民,一般穿一身青色圆领常服便可,哪里需这番架势。更何况这身衣服显然是新制的,此地今年受灾,县官如何还会有闲钱去制衣呢?这县衙必然有古怪。”唐晓白心中暗暗想了许多,她自幼虽出身山野,却熟悉本朝礼仪制度,见这县官的行为颇不合本朝礼仪,心中难免有些微言,只是面上依然维持着一个富家儿郎惯于交际的微笑,丝毫不露破绽间也顾自打量着这位县令。
一身衣饰虽是气派,但是面色饥黄,唐晓白精通医理一看便知此人是酒色浮华过度所致,心中也便略略清楚了此人是个什么样的县令,手中折扇“哗”的展开恰好遮住了嘴角弯弯的笑意。
“凌云阁督主奉皇命办事,还望配合。”见县令出来了,凌萧玹的面上微微好看了些,又恢复成了往日那位人间翩翩佳公子的俊逸王爷,只是身上那种摄人的气概不减丝毫,颇显威仪。
“额,王爷还请上座,是小县招待不周,还,还望王爷海涵,多多担当些才是,在,在下替那不长眼的小厮谢,谢罪了。”那县官一见是当朝权倾朝野的三王爷,心中不禁暗暗庆幸自己出来的早,嘴里絮絮叨叨的,那副奴颜婢膝的殷勤样子简直看不出他是刚才那个威严的县官.
“客套话就不必多说了,本王只是想借贵县的县志一观,不知县长可肯给呀?”凌萧玹接过那县令递来的香茶,礼貌性的品了一口,便单刀直入道。
“额,这,哎。”一听这话,县官就变得支支吾吾,过了好半天,也没说出什么。
“到底借还是不借?”凌萧玹细长的丹凤眼里射出一丝寒光,无声的逼迫那县官尽快做出选择。
“哎,王爷既然有要求,下官如何不从,”县官擦了把汗,终于咬咬牙道,转身冲一位面容清逸的青衣少年喊道“弈秋,你带着二人去看一下县中的县志。”交代完,又对少年咬了咬耳朵,一副十分不放心的样子。
只见那被县官唤作“弈秋”的少年天生一副乖巧的笑脸,似乎他无论听见了什么,都是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面上笑容永远谦和有礼,从容不迫,比起那县令实在是令人心生好感。
“在下姓荀,名羽,字弈秋,于去年考取了功名,在此拜见王爷。”县令吩咐完了后,那少年走到凌萧玹和唐晓白面前,气度谦和的拱了拱手,态度不卑不亢。
“姓荀?”凌萧玹黑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探究的意味。
“不错,在下正是汝南荀氏族中子弟,因本就是旁系,家父又英年早逝,家道中落,归了母姓,但因后来得了些功名,才得以改回本姓。”归母姓,在当朝本是一件极为令人难以启齿的事情,但那少年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仿佛他所谈论的事情极其平常,与他无甚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