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寒冷的冬天,作为S县第一家也是唯一一家火锅店,“一品天下”开业后生意爆好,不预约坐席的话,饭点经常需要排队候座。
忙忙碌碌的,一年中最浓墨重彩的春节的脚步声就一天一天的近了。
习惯上,为欢度春节,S城的餐饮服务业,从大年三十到年初二会歇业休息。那几天,忙碌了一年的人们,穿上自己最好的衣裳,喜气洋洋、漂漂亮亮地逛商场、上庙子、走亲访友……但开门做生意或摆摊设点的,大都是卖烟花爆竹、糖果瓜子的,酒楼饭店一例地关门闭户。因此,春节前,家家户户都会预估好自家那几天所需的过年物资,早早采购备齐。
晚饭后,四合院天井中,严淑芬和邻居们照例闲坐聊天,小魏贞和王老师五岁的孙子在他们身边跑来跑去的玩耍着。
“哎,人是一年比一年懒了,以前二三十个人,弄几桌饭菜,也没觉得怎样,今年真的不想弄了,想着就麻烦,累人得很。”袁大妈一边感喟,一边不停地在一个方形的几案上切薯片。
她的脚边放了一大篮红薯,这些红薯切成薄片后,会混合着干净的河沙在铁锅里翻炒直到酥胀,然后筛去河沙,再搅拌上融化的红糖,就是S县人春节喜爱的零食之一。
“你家兄弟姊妹多,一来就要坐三四桌,是累人,好在你很能干,换一个人可能还搓不转。”听的人都知道她家的情况,言辞间就既有些夸赞又有些安慰。
袁大妈的丈夫有八个兄弟姐妹,他们每年春节轮流做东,兄弟姊妹聚在一起玩一天。光是碗筷都要准备几十副,确实是累人的。
“以前没钱不敢在外面吃,现在即使有钱,那几天想吃外面也吃不到。开馆子的,那几天开业的话,肯定要多赚好多钱。”似乎无意地,王老师说完眼睛看向严淑芬。
“一年忙到头,大家都想耍,哪个想上班嘛。”严淑芬看懂了她的眼神,有心为儿子辩白。
这边邻居们在随意地街谈巷议,那边“一品天下”火锅店里,两个合伙人也正在商议。
“过春节,大家都想吃好耍好,请客吃饭的又多,想在外面吃现成的也多起来了。这些天,我就不停地接到想预约初一初二吃饭的电话,还有直接来店里咨询的。”冯晓玉跟魏景鹏交流着店里营业的情况。
“预订的人多,我们火锅店春节就照常营业,人家愿意送钱来,哪有拒收的道理。有钱不赚,还怎么开店做生意?”魏景鹏当即来了兴趣。
“按理说,有需求就有市场,但S县餐饮业,一直以来春节都是要放几天假的,现在我们要照常营业,就怕没有人愿意哦。”做为餐饮业的资深从业人员,冯晓玉不免有所顾虑。
“春节加班,工资加倍。我们就按这个意思先征求一下员工的意见,看有多少人愿意上班吧。”魏景鹏思虑良久后,提议道。
“好的,明天我就去把这事做了。早定早做准备。”冯晓玉点头认可下来。
“知道春节加班工资加倍,员工的积极性很高,除了一个人有事必须回家,其他人都愿意加班。”第二天晚餐后,魏景鹏一来到店里,冯晓玉就兴奋地告诉他。
“大家还是吃得苦的,都是辛苦挣钱的人,生意好的话,也可以给他们提高一下福利待遇。”魏景鹏笑道。
隔天,“一品天下”那面最大的橱窗玻璃上,就张贴出了魏景鹏书写的“春节期间,照常营业,接受预订”的海报。
过了两天,以杨晓华的餐厅为首,几家中餐馆也相继挂出了春节正常营业的海报。
一时间,S城餐饮业这一打破先例的壮举,成了S县人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
这个春节,是魏景鹏最累最忙的春节,也是他最愉快的春节。
春节过后,有人在S县城东的街上,开了一家规模比“一品天下”略大的“三胖火锅店”。
顾客被“三胖火锅店”分流,“一品天下”的生意那些天明显的清淡了不少。
“红眼病,见不得别人赚点钱。”看着店里减少的营业额,冯晓玉的眼里尽皆愤愤。
“何必生气呢?有一就会有二,能赚钱的生意,自然就有人来跟风。当然,他们必然会分去我们的一部分市场,但是,钱是赚不完的,市场谁也垄断不了,你看大大小小的中餐馆,这城里开了多少?”魏景鹏开解她道,“为今之计,我们能做的,就是在保质保量的基础上,在菜品上服务上不断推陈出新。以优质的品质和服务,保住我们第一的优势,站稳火锅市场第一的份额。”
同行竞争,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魏景鹏知道,取胜之道唯有做好自己而已。
火锅店的一二竞争方兴未艾之时,魏景鹏突然又面临了二胎危机。
尽管采取了吃药的避孕措施,文仁英却意外地怀孕了。而妊娠的反应,这一胎与头胎又很不相同。
严淑芬本来就有很浓厚的传宗接代的思想,小魏贞出生后,因为知道“独生子女”是国家的政策,所以即使心有不甘,也就哀叹认命了。
现在文仁英意外地怀上了第二胎,而且妊娠反应还与怀孙女时很不相同,于是严淑芬不禁猜想这胎是个男孩。
严淑芬的心思一下子就活泛起来了。
“景鹏,仁英,怀都怀上了,就不要流掉,偷偷生下来吧。”看着儿子媳妇,严淑芬眼里是满满的希冀。
“妈,你开什么玩笑!想孙子想疯了?孩子怎么偷着生?”魏景鹏惊讶得几乎瞪圆了眼睛。
“你们听说了隔壁院子徐大娘家捡了个女娃娃的事吧?其实是她儿媳妇躲在乡下生的二胎,明明是亲生的,告诉别人就只说是捡到的。”每天家长里短的结果,严淑芬的信息比儿子媳妇要多得多。
“她儿媳妇没有正式工作,躲到乡下躲得住。文仁英是医生,要上班的,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这么长的时间,她躲到哪儿?在哪儿躲得住?除非她不要工作了。”魏景鹏的头脑当然不会像他的母亲那样发热。
“就是啊,生二胎,一旦被发现,受罚事小,开除公职事大。”作为一个妇产科的医生,文仁英对独生子女政策可以说是了如指掌,“而且,这不是我们一家人受处罚的问题,还会牵连到我们整个医院。你可能不晓得,每年年终考核,计划生育工作是一个考核的硬指标,一个单位有一个违反计划生育政策的,会影响整个单位的考核奖。”
“如果你一个人影响了单位的考核奖,你就是单位的罪人,到时候,你不被别人骂死,人家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你淹死。”魏景鹏补刀道。
“我听说,有一个做生意的大老板,和老婆关系好得很,他们头胎也是生了一个女儿,人家家大业大,就想要个儿子来继承。于是,两口子就假离婚,女的找了一个单身汉假结婚,二胎生了个儿子后这边离婚那边又复婚。”面对儿子媳妇的一唱一和,严淑芬还是不死心,又搬出了一桩奇闻轶事来。
“那个娃儿到底是哪个的?”最初的震惊过去之后,魏景鹏不由探究道。
“那个男的就是挂名的,娃儿本来就是老板的。”严淑芬回答时一脸的艳羡。
“算他们走了狗屎运。如果又生个女儿呢?如果老板假戏真做,离了就不复婚了呢?那个女的不是哭都找不到地方哭?”魏景鹏却嗤之以鼻。
“就是啊。”文仁英惊讶到不可思议,“我真不明白,那个挂名丈夫怎么会心甘情愿?他这离婚后,虽然孩子是别人的,但他名下也是有子女的,这将直接影响到他以后结婚生子哦。”
“听说是给了很大一笔钱。”严淑芬揭穿了谜底,“那个单身汉穷。”
这个揭秘,让魏景鹏和文仁英瞬间无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是一番唏嘘感叹。
“管别人假离婚,还是假结婚,那是有钱人折腾的事。我们不能折腾,也不想折腾,我们尽心尽力培养好魏贞就是了。”最终魏景鹏和文仁英夫妻同心,表达了鲜明的立场。
严淑芬无奈,只能黯然神伤地哀叹自己没有孙子的命。
选了个恰当的时间,魏景鹏陪文仁英在医院做了人流手术,并把她背回了家。
夜深人静之时,文仁英已经熟睡,魏景鹏却久久不能入睡,索性拿出压在箱底的父亲遗留给他的《家谱》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