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皇上请您速修书一封与您父亲,告明满庭将军明日就必须解京都被困之围。此事不能再拖延了。”肥腻的身影挡住我榻前的光线,我便知是皇帝身边的贵鱼公公传话来了。
我眯了眼,眉头微微一皱,只听哎哟哟的一声,贵鱼公公便跪着了。那棱角分明的宫砖够他膝盖骨受的了。不等贵鱼再叫出声,泠钥对着贵鱼的后背补了一脚,“既然是少主,就得跪着讲话,谁给你胆子大呼小叫的!”
贵鱼疼的流泪,嘴里呜呜直嗷嗷,肥腻的脸颊随着呜呜声抖动,只不断的磕头求饶。
我挥了挥手让人把他架出去。心里了然皇帝的慌乱,栾阳国自太宗皇帝建国以来延绵至今已有三百多年,三百年的宫廷蜿蜒不尽,鷭龙叠叠的御石依然清晰。
我盯着脚尖的团图纹,命运的伦理似乎也早已开始。
宫里的宫女或嫔妃的哭泣日渐加重。因为北靖国慕容氏兵围城已有十七日了,这十七日,城内一片混乱,栾阳国皇帝还在宫里等着我爹建州的救兵。
而我,不幸的是建州王满庭胤的女儿。皇帝早在一月前就派人将我接来栾阳国国都软禁,为的就是在北靖国攻城之时我爹爹可以全力出兵救栾阳国。
“冷钥,晚上随我去见见那围城的白衣将军吧。”我起身,进偏殿书房,本想写信给爹爹,转念一想便搁了笔。
“栾阳要亡,谁也挡不住,少主何必趟这浑水!我们建州水土肥沃,地势险要,进可攻退可守的,王本就不舍得少主你独身来这宫里。栾阳亡不亡关我们建州何事。”珠帘叮铃声和着冷钥的担心,敲打在我心上。
我冷笑一声,眼前的窗外芭蕉婆娑作响,斑驳陆离的阳光携着初春的阴冷扑打在身上,“栾阳的事的确与我无关,你可记得八年前,慕容彦奇袭建州,我母亲惨死在乱箭之下。”
冷钥握住我的手,“能报夫人的仇亦是我此生的心愿,若没有夫人便没有我冷钥了。”
我点头,眸子里含恨道,“慕容彦,我就在这宋城等你来!”
“所以少主你故意来此……”冷钥恍然道,“难怪少主故意让皇帝老儿抓住你,那今晚我们便要摸清那慕容彦何时来。”
是夜,我和冷钥准备好行装就去了城外北靖军军营驻扎地。
青夜无风,笛声如落花散入夜色。竹林深处,新月映着流水,流水映着我与冷钥的身影,随着娑娑竹叶声响起,唇边的笛声便悄然而止。一道青色的身影如林中修竹般皑皑而立,长到腰间的青丝缠在风里飘动,恍惚他未曾动过一直在那里站着般。
“如此良辰美景风花之夜……”他指了指我身后的冷钥,摇头狡黠道“就你煞风景。”
“废话跟以前一样多,真不知慕容皇帝怎么就让你做了将军,如此聒噪的将军,他如何受得了!”冷钥双手一抱,不甘心的冷讽他。
“你才聒噪!”他扳过我的手臂,假意责怪我,“杳川妹妹,你平日里太惯着这丫头了。”
我无奈的耸耸肩膀,“白子溪,你倒是被北靖养得越来越……”我顿了顿,伸手弹了弹他挺拔的鼻子,他倒是一脸期待的等着我说下去,我绕有深意的道出最后两个字“肥了……”身后传来冷钥噗呲的笑声。
白子溪幽怨的看着我,语气懊恼,“行军打仗哪有肥的道理,倒是你,一直待在栾阳皇宫,养尊处优的,这都忘了我这个表哥了。一个劲儿地和钥儿没大没小地乱起哄,殊不知我大一个月也是你表哥。”
“好啦好啦,表哥,白表哥……我不跟你玩笑了,我且问你,慕容彦何时能来宋城?”白表哥也知道我来此目的,必不是与他叙旧那么简单。
“慕容彦生性胆小又爱邀功自大,这次若是宋城破了,我只要略施小计他便会来捡栾阳国这只煮熟的鸭子,所以你不用担心,你的仇人也是我的仇人,我一定将他碎尸万段,死无全尸,扒皮抽筋……”白子溪滔滔不绝的正准备说下去,我冷了脸色道,“那你要我建州军如何配合,最好尽量能减少伤亡,向来改朝换代流血太多,都是百姓苦。”
“我需要建州军做出全军覆没的假相,且此消息必须尽快传遍宋城。攻宋城不如攻心为上!”最后四个字我和他异口同声,与他对视一眼便立马明白他的计划。“到时候人心惶惶,四面楚歌,大厦将倾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