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的悲恸淤积在我心里,我收起冷钥掌心的珠子,紧紧握在手心,这是杀害冷钥的人给她的。
仿佛有脚步声传来,我将冷钥的身体依旧靠在墙壁上,一步步离开此地。
那段路仿佛用尽我全身力气,脚步虚浮地到我住的牢房,立马瘫倒在牢中床上,晨曦已去,白日中天,浮光掠影里的生命如此脆弱又转瞬即逝。
钥姐姐……
在早膳时候,有狱卒惊呼,“死人了!”
外面的狱卒来来回回,嘈杂之声不绝于耳。我将自己埋入湿润的棉被,任由泪水浸进棉絮里。
午时,慕容洵和炎毅一同到来,炎毅传旨,我无罪释放,冷钥畏罪自杀同时以血写书,证明我不知此事。慕容洵又用免死金牌向靖帝施压,故而这么快放我出去。
我的泪水终于不受我控制流了下来,痛哭流涕,“钥姐姐……”
慕容洵伸手搽去我脸上的泪珠,紧绷着脸不知所措的看着我,“哭够了就跟我出去。”
我退后避开慕容洵的手,稍整情绪,“可请炎毅统领将冷钥的尸体交给我安葬?”我要带冷钥回建州。
我扶着墙壁,看向牢门口处的炎毅,他立即摇头,“冷钥作为重犯,她的尸体交由刑部处理,现在这个时辰应该已经葬入荒野了。”
我顺着墙壁缓缓蹲下,冷钥跟着我,却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想到这里,我全身力气被抽离,再也没有丝毫力气重新站起来。
慕容洵轻然叹了一口气,屈膝横抱起我,大步走出了天牢,我侧头透过慕容洵的肩膀回首来时路,阴暗的光线逐渐淡去,眸里仅剩冷钥石灰色的脸。
我要记住这里,这里是葬身钥姐姐的地方。
晋王府,人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在我面前大声说话,不敢笑,亦不敢提起有关冷钥的一切字眼。
和风微阳下,黄花满地,西风将紧,莫披秋华,待醉饮。
慕容洵从刑部拿回的灵宝匕首,这把匕首是她十五岁那年生辰我父亲送给她的礼物。她喜欢得不得了,一直带在身上防身用。匕首上耀眼的猫眼石幽萤晦明,我徐徐拔出匕首,寒冽锐利的刀锋隐约有丝缕的血腥味。那颗沾满我鲜血的珊瑚珠子必是鞭笞我的侍卫用来威胁冷钥的,他那日敢对我下重手除了靖帝,没人敢给他那个胆子。冷钥也一定知道靖帝想要杀我,所以承认所有的罪名。
我用在琉璃杯的酒里浸泡过的白娟搽拭剑身,想淹没血腥味。我突然想起今早我收到的父亲的飞鸽传书,信里只是强调冷钥要尽快劝我回建州。如果不是父亲,那又是谁,造成冷钥杀了慕容彦的假象,然后嫁祸给我,想一箭双雕。
我懊恼地丢下手里握着的白娟,将匕首重新封回剑鞘佩带在我身上。
冷钥,我一定会用灵宝匕首为你手刃敌人,我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我去找九爷,他承诺为我查杀害慕容彦的凶手应该有些眉目了。
才到前厅,便遇见迎风而立的九爷,他好像故意在此等我似的。
他见我来,语气淡淡的,“喝酒了?”
我身上的确有些酒味,但大多数是匕首散发的味道,我苦笑,答非所问,“我宁愿长醉,醒来,一切依旧。”
他缥缈的声音自风里传来,“红颜白骨皆是虚妄,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的人生,不就是不断失去不断清醒的过程吗?”
是啊,这个世界,我们本身什么都不曾拥有,当然也就谈不上失去了。
阿娘是,冷钥亦如是……
我沉默不语,目光追随着天上漂浮的云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