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是栾阳国最为屈辱的时刻,栾阳所有的王室贵族都即将被押解至北靖国都,稍有姿色的女子都被慕容彦一同锁着驱离北上。
慕容彦的亲兵,还把整个宋城虐夺殆尽,整个王城,怨声载道,民不聊生,哀鸿遍野,贫困百姓几乎到了食人的地步。
北靖此次釜底抽薪,栾阳国余党想要卷土重来都得缓好大一口气。
仰头望去,星子璀璨夺目,月亮似乎蒙上了轻纱,苑里虫鸣一片,今夜无风亦无云,树影婆娑,倒在地上如水荇穿错。
耳边陡地风盛,跟在我身后的洛焉软软倒地,一抹黑影稳稳停在我眼前,她微弯了身子,“少主,老将军派人来芷兰苑了。”
原来是冷钥,只是爹爹派人来此定是要我回去建州。
想起一回去就要和晋王成亲,我心里是有些抵触的,先前我以杀母之仇未报为借口来推脱亲事,此次我又该如何呢?
我退后几步,掩于树影斑驳里,淡淡说,“知道了,你先回芷兰苑吧,我好歹也得先跟晋王道一声再走。”
冷钥眼睛一转,“少主与晋王这几日相处下来倒是生了依依惜别的情愫。”
我叹口气,摇摇头,凝重道,“晋王叱咤风云人物,岂会儿女情长?只不过是我比较关心慕容彦会怎样?”
冷钥略沉默,眸子里燃起仇恨的光,点点头,“慕容彦也是罪有应得,不过少主还是心软了些。”
隐晦不明的树丛发出漱漱声,我步行到洛焉身旁,望向冷钥道,“此地不宜久留,你快些回去吧,帮我带话给子溪哥哥,叫他荣升大将军时候可别忘了请我喝一杯……”
冷钥应声离去,我伸手准备推醒洛焉,一双白玉玉棠缠枝靴出现在我眼底,熟悉的杜衡香幽远清逸,不用抬头便知道是谁。
他亦蹲下来,双目直直看向我,瞧得我心慌,“你觉得,怎样才算是儿女情长?亦或情深意重?”
他来了很久了吧,听这意思是听到我与冷钥的对话了。
我狡黠地眨了眨眼也不回他,依着旁边的台阶准备坐着同他讲话。
身子忽的一偏,坠入他怀里,他手臂如铁筑,我吃了上次的亏,只微微挣扎了下。
“你三番五次投怀于我,原来是因为我是个人物啊。”他本不善苟笑,却也三番五次地取笑我。
思及此,我挑了挑眉头,抿嘴轻笑道,“碌碌无为之辈我是断不会嫁的,我满庭杳川要嫁的人就必定是人中龙凤,安邦定国之人。”
他轻柔地拢了拢我额间的发丝,指腹温软如羽绒在我肌肤上滑过,微侧头便落入他墨色羽翦双瞳,那满天的星子,淡淡的月,五彩宫灯都在他眸底逐渐褪色变淡,最后化作浅浅星光流转。
他的指尖徘徊在我眉梢,轻叹低语,“'髻鬟春雾翠微重,眉黛秋山烟雨抹’,你要的恰好是我这样的君子,而我要的淑女也恰好是你。也只能是……”他张了张嘴,话未尽。眸子里有刹那间的光芒,即刻就隐去归于平静。
我怔了怔,片刻后我直腰贴上他耳旁,婉婉而言,“晋王果真不怕我会如和夷巫女预言所说是个克夫福薄之人?”
我与他隔得如此近,因为我想这样就可以看清楚他所有的表情,他此时的眸底覆上层层涟漪,清波缓缓舒展。
突然他狂笑,不屑道,“'独摇忘川上,燃尽凤华时,彼岸花开日,魂堕碧落间。'呵……可本王足以更改天命!!!”
那是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敢与命运抗争的自信。我不由得为他的气势所震撼,心里五味陈杂,无法预知我今生遇见他后是如何结果。
我在娘亲逝世后大病一场,整整卧床半月不见好,我爹爹寻遍天下名医不见效果,便想法子从和夷请了德高望重的巫女为我看诊。
巫女曾说,若想破了预言,我就必须在十六岁以后皈依佛门,先入此岸再入彼岸,方可一生无灾无难。所以我对于男女之情总是隔着忌惮和恐惧的。
我垂了眼帘目光触及处,仿佛透过薄如蝉翼的落雪纱一株魅蓝彼岸妖花缠绕在我的肌肤上绚斓而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