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堆毕毕剥剥的燃着,驱赶开密林中氤氲的潮气。
十几个青衫男子围在不远处的另一火堆,横卧在地,打着呼鼾。
小杏的头枕在齐安腿上,冰凉的左手被齐安握着,火焰撩动映在脸上,赤红一片。
莹莹在另一侧也靠着齐安的肩膀睡去了。
篝火下,只剩齐安、星瑶、清婉、江九郎尚打着精神围坐着。
江九郎一直用余光看着清婉脖颈上那道小口,虽然已经不流血了,但在那平整无暇的暗色皮肤下,总是扎眼。
“姑娘,实在多有冒犯,我出手……”
良久,江九郎才把憋了半天的话给吐了出来,却被清婉的厉目相向给打断了。
星瑶轻咳一声,问道:“齐公子,这位姑娘是……”
说着话,星瑶看了一眼倚卧在齐安左右的小杏莹莹。
“嗯,也是我义女,张清婉。”
“噢,张姑娘。”星瑶徐徐起身,从蔚蓝的袍袖中取出一褐色小瓶,走向张清婉。
“虽不是什么灵丹妙药,但必能加快张姑娘的伤口愈合,还请张姑娘不要怪及我这鲁莽的兄弟。”
言语颇有歉意,星瑶微躬着身子,将药瓶递在清婉面前。
“不必了,这点小伤犯不上用药。”
清婉双目出神,自顾自的捡起脚边的一只小树杈,扔进了篝火中。
满脑子想的都是未来该何去何从,如何报仇,根本没心思搭理这些素味平生的外乡客。
齐安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那小药瓶,突发奇想。
“星瑶姑娘不用管她了,她那小伤口一会就好了,倒是你这药,对我这丫头有没有用?”
小杏残破的右臂满是血窟窿,星瑶直起了身子,自是明白了齐安的意思。
“恐怕是作用难起,小杏姑娘气血难行,莫说此药,即便是愈合血肉的灵药名药,也难以回天,当下,只能先治灵伤,调理好内息,方可对外伤施治。”
“喔……”齐安黯然,却也没什么办法,捏着小杏的手,轻轻揉了揉那冰凉僵硬的指头。
“莹莹带来的那些苦奴呢,怎么一直都没有看到他们?”
星瑶将药瓶又揣回衣袖之,坐回那树桩上。
“苦奴们已经跟着我们的兄弟先行一步,往密林深处的宜水河去了,若不是晶莹姑娘非要等你,恐怕我们也去了多时了。”
“一千多人,可以同时登船吗?”
“这个恐怕不行,我们没有预做准备,也只能一次带走三十几个,不过齐公子可以放心,安平城的人不会来此处搜查的,我会留下一些兄弟,负责照料这些苦奴的衣食,我们乘船先行,此去不消两日即可到达常襄水镇,家主必会再遣人来相救余众。”
星瑶言辞如细水涓涓,镇定自若,倒一点担心的样子都没有。
“你确定安平的那些奴才不会来这里?”
“星瑶自有办法,齐公子可宽心。”
星瑶越是这样齐安越感觉神秘兮兮,有能力阻住安平城进林搜查,还能将千余苦奴全数救走,若没有强大的背景势力能敢干这事儿?除非吹牛批。
“你们家主是什么人?”
星瑶宛然一笑,并没有正面回答:“我口舌拙笨,三言两语也难以详述,等齐公子到了常襄水镇,必然会与家主相识,我想家主很愿意与齐公子交个朋友的。”
“就因为我救了这些苦奴吗?你们家主也是反对奴隶制的人吗?”
“家主对奴隶制少有过问,但很是在意程家两兄弟的生死。”
星瑶目露深邃,凝视着小杏。
江九郎嘡啷一声拔出了腰间的剑,拇指抚着那锋利的剑刃,火光跳跃,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齐安自知是触了雷区,也不好在深问下去,动弹了一下坐久了有些酸胀的腰,肩膀上的莹莹也跟着呓语了一声。
“清儿,睡了吧,别琢磨你爹那刀了,我肯定会帮你夺回来的。”
清婉摆弄树枝的手一僵,随即一翻身躺在地上,背对着篝火,轻轻嗯了一声。
“公子也歇了吧,明日出发我会叫醒公子的。”
齐安点了点头,也闭上了眼睛,头稍稍歪在莹莹的半干半湿的头发上,小憩起来。
“九郎。”
细微的声音,随后星瑶与江九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似乎向那密林之外去了。
“清儿,你睡了吗?”
“嗯。”
“睡了还说话?”
“梦话。”
……
身上也没其他可以一解心绪的人,齐安只好硬着头皮又问道。
“你说这些人会是救咱们的吗?”
“不会。”
“为什么?”
“不知道。”
“那你说他们会把咱们给卖给安平治府吗?”
“会吧。”
“那他们为什么一直不动手呢?说的有理有据的,也不像骗人啊?”
“让程之亮十公子两个狗贼杀了你和他们自己杀了你,哪个更值钱?”
……
“那你怎么不跑呢?”
“跑哪去?”
“哪不行?”
“哪都是死,不如去那十公子面前,兴许还能搏一搏。”
“那你怎么不直接去呢?”
“……”
清婉不再说话了,她也暗暗问着自己,为什么自己这么想报仇,却一步一步的离仇人越来越远呢。
背着齐安侧卧在地,清婉的眼睛望着那黑暗的丛林,泪光闪烁。
十公子轻轻一用力,便将自己推倒在地,站不起身,即便他在眼前又如何,自己能为父亲手刃仇人吗?
一切的希望都寄于父亲的几句话。
潜心修炼,提升灵魄,有朝一日,为父报仇!
脖颈的伤口慢慢的结痂,痒痒的,浅黑的肉芽交错而生,一层新皮已经愈合如初。
齐安看着面板上清婉的身体状态,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莹莹虚弱的体力也已经恢复不少,除了那前心还有些浅红,基本算是标准状态。
她们两个人还有一战之力,齐安悬着的心也稍稍平复了些。
如有意外,大不了拉开架势,杀出去就完事了。
小杏身体模板上,赤紫隐隐放射着辉芒,父爱值在高速消耗了三万多之后,下降速度渐显缓慢,齐安不知道这一万多父爱值还能撑多久,但愿这些人说的是真的,“家主”能治好你的伤。
“坚持住。”
齐安不知不觉间,双眼迷离,两天没睡的他终于撑不住了,沉沉的打起了呼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