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晨，行政楼顶站着一个人。
行政楼不高，六层，但人跳下去，会死。
有人要跳楼。校园里不断响起恐怖的尖叫声。
顿时校园一片哗然，全校沸腾。
秦宇这时正来到校园门口。他原本沉醉在昨夜叶天英的温柔之中。听到别人的惊呼，抬头一看，就见一人从行政六楼纵身一跃。
秦宇已经顾不得惊世骇俗。身形提到极致，就像一道光，位移到了行政楼的花坛边。那人正大头冲下，如一个大大的鸡蛋掉下来。
下面是坚硬的水泥地和花坛。
啊！啊！……
一声声发自内心的惊恐呼叫，从不同的人的嘴里传出，大多数人都闭上了眼。
啊！……又一阵惊呼，为什么，因为一个人竟然接住了跳楼者。
秦宇看了一眼怀里人，真特么的沉，要不是对方紧闭着眼，他真想把对方扔地上。
跳楼的人是谁？
牟铁柱！
牟铁柱睁开眼一愣，马上明白过来，对着秦宇大骂：你特么吃饱撑着，多管闲事，放开我，让我去死。
要是一个美女，秦宇还会多抱一会儿，这么沉的一个大男人，有一米九十吧！要不是秦宇有一米八十多，牟老师的腿都会搭拉地。秦宇根本就没惯着对方。用了一点旋转劲道，呯！牟老师摔在上，疼的他真咧嘴。他挣扎着想起来，啪！又摔了一个跟头。
众人看到牟老师像喝醉了一样，倒了起，起了倒，惊恐都没了，全都哈哈大笑。
牟老师先是低着头，后来眼泪流了下来，一个一九米十多的男子汉，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流下了泪水。
众人像一只只鸭子，被人用手捏住了脖子，心空蒙上一层无法言说的悲伤。
秦宇弯下腰，伸出手。
良久。
牟老师才伸出手。
秦宇像刚认识对方一般，郑重的介绍自己道：秦宇，毕业于燕山师范学院中文系。
啊！……
牟铁柱伸出的手又停下来，抬起头，看着秦宇，看到秦宇自信且坚定的目光。他也坚定的道：牟铁柱，毕业于京城师范大学中文系。
秦宇拉起牟铁柱，对着众人大声道：都散了吧！
秦宇是第五节课，他问牟铁柱：你是第几课？
牟铁柱沮丧的嗫嚅道：课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已经被淘汰了。
什么？秦宇惊讶的问？这才开学啊！
牟铁柱惊讶的问：你不知道末位淘汰制吗？
秦宇一下子就呆了。不是不知道！是太知道了，这个词对于上辈子的他来说，每一个字都是屈辱和血泪。
被人打击，教最差的班，加派各种活动，如果有了好学生，不断被点班选走。成绩不好，不仅要被谈话，学生打分，家长评议。如果垫底还要面对末位淘汰，到学校的工勤岗位，或是交流出去支教，其实就是发配。
牟铁柱说：咱们学校规定：如果两次学年考试末位，我就会被淘汰。这次月考，我们班在理科所有班中，又是倒数第一。
秦宇不解的问：这月考也算吗？
当然，每一次全学年的考试都算！
那高一你怎么过来的？
那时不是有你们班吗？
啊！原来高二一班，一直是全学年倒数第一。
秦宇和对方到行政楼对面小公园边走边说，看了看周围，秦牢道：那你没与别人商量一下，和别人互换垫底，不就得了吗？
牟铁柱看了秦宇一眼道：还不是因你，你就像一条狗鱼，和二班及七班一赌，三个班都学疯了，本来十七班和我的十八班都差不多。这回人家不赔我了，直接上手段，进前十名赏一人一万。前一百名，一人一千。前三百名，一人一百。其余名次不罚也不奖。
秦宇听的目瞪口呆，很是尴尬，半晌才道：那什么，这钱谁出？高二十七班班任出吗？你也可以这么干啊！
牟铁柱听完，一翻白眼道：当然是班主任出，不过，我没钱，这招学不来。
秦宇摇了摇头，他道：说来说去，这事还怪我，要不我把你送到六楼顶，你再跳，这一次，我绝对不接着就是！
牟铁柱伸出两手，狠狠的掐住秦宇的脖子怒道：要死也要拉着你一起死。
秦宇装作大惊失色看着他。
啊！……牟铁柱仰天大喊，但却没有使劲。
牟铁柱松开双手，捶一下秦宇的胸膛，豪迈的道：谢谢你救了我，还演戏让我放松。
秦宇道：谁演戏了，不要胡说，小心我告你诽谤。
牟铁柱叹了一口气说：你知道吗？你能接住我，这是一件多么不可思意的事情。行政楼六层大约二十米，我有大约一百八十斤。落地速度大约就是60米每秒。接地那一刻需要0.5秒的话，那么我的冲量就是VF=mV/t=10800g。一万多公斤的冲量啊！一般人早就陪我到地府走了一圈，你我还好好的活着。你敢说，我掐你的时候，你不是演戏。
秦宇这次真的愣了，惊讶的道：这些我也会算，可是你不是要自杀吗？还有心情算这个。还有你数学这么厉害，你学个屁中文系啊。
牟铁柱道：自杀又不会影响我大脑的思考，还有我考京城师范中文系，一是因为师范生不需要花钱，国家把学杂费都包了。二是京城师范大学中文系在各系中分数最高。
前一个原因秦宇能理解，后一个秦宇真心不理解，这特么是什么骚操作，真是学霸的人生，别人听着都受伤。
秦宇气愤道：你特么这么厉害，还用得着去跳楼啊！有道是天生我材必有用啊！
牟铁柱眼神一暗道：周日，老婆刚与我离婚了。房子是她的，孩子也是她的，家里存款也是她的，我一无所有。那是让我绝望的一天。我二十二岁大学毕业，在这座城市中奋斗了十五年。一天，只一天，我变成了穷光蛋，老婆、孩子、房子什么都没了。
这不是让我最绝望的事情，让我绝望的事情是，我老婆在离婚的时候，送我一句话：你个窝囊废注定窝囊一辈子，最后窝囊的死去。
我确实很窝囊，连跟老婆争辩一句话的勇气都没有。本来离就离吧！反正我还有自己热爱的教育事业，还有自己喜欢的学生。
可是没想到，我一早来，看到学生在狂欢，因为他们已经听说，我要被换掉。
我到行政楼找校长证实，新提拔的校助，先是把一顿奚落，然后正式通知我：我教的班级两次倒数第一名，按照末位淘汰制，我被淘汰了，现在处于待岗状态。
秦宇不关心牟铁柱待岗的情况，他问校助是谁？
牟铁柱说：周一冰！咱们语文组的周一冰
秦宇想起来了，那是一个长的瘦小，瘦小到小巧玲珑的男老师。京城四中本校区语文组一共五十一名教师。共有八名男语文教师，号称八朵金花。其中周一冰是高级教师，刚被提拔为校长助理，把高二学年赵主任的腰闪了一下。还有三名男语文教师是各处主任，已经不教课，其实也教不好。另两位在高三当把关教师，一身病，皆在坚持。
只有秦宇和牟铁柱最为落魄。
秦宇是支教来的初级教师。牟铁柱别看工作了十五年，至今仍然是中级教师。
秦宇又问了一句：周一冰奚落你什么了？
牟铁柱脸瞬间变的通红，最后还是运了运气，长叹一口气道：我只记住了这句。吃什么，什么不剩；干什么，什么不行。
秦宇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他掏出了手机，给牟铁柱一个眼色，让他安静，与齐校长打起了电话。把他了解的情况都说了。
过了一会儿。秦宇无奈地说：既然学校做出来了决定，已经不可能收回，你现在只好待岗。但是周一冰这一次犯了大错，他的校助被剥夺了，会被打发到分校。我建议你没事时考一个国际认可的会计证书！
牟铁柱点了点头道：谢谢你的帮助！你的建议我会考虑。虽然我对教育极为热爱，但显然并不具备这方面的天赋。你放心，以前的我已经死了，我不会再轻生，再说还有父母要赡养。
秦宇点了点头！
两人再次握手告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