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微师父听了稷和的话后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告诫了我们几句,不应沉迷于书馆,更应将时间放在修行上。
下了堂,我拦住休元避开稷和悄悄问道,“我们刚到五台山那天,稷和去书馆听书了?”
休元说,“那天我和稷和分头去找客栈,只是当天他回来的极晚,应当是去书馆听书了。”说完他流露出不满的情绪,“这个稷和,表面上看起来很要强,却实在贪玩啊。”
我说道,“师兄先同稷和离去吧,我以为他偷偷溜下山去玩了,既然如此便罢了。”
休元和稷和先行离开后,郭正业过来,眉头紧皱,“我想起了一件事,那天寒修,我一直跟在你们后面,但是一不小心我差点让我大师兄发现,那个稷和就在我旁边,他注意到我了,可他没有抓住我,而是自己闹了起来,吸引了你们的注意。”
“他是在帮你?”我想起那日稷和突然就大声叫嚷着不肯走了,当时他的确是一直跟在人群最末。
“兴许是,但是我们素不相识,他为什么这么做?”郭正业思索片刻,“而且今日他在众人面前说我的话是听书得来的,不就是想在玄微师父面前说我贪玩吗?怎么看也不像是要帮我。”
“郭少主,你确定两个月前书馆便不再讲你的书了吗?”平城突然问道。
“确定啊!”郭正业十分肯定地说道,“因为两个月前我爹听说后勃然大怒,当时差点没把书馆拆了,说书的几个先生都被封了口打发走离开五台山了,我曾经写的那几个本子也都被我爹撕的撕烧的烧,我可是亲眼看着这些书没了的。”
“而且,我爹自那时起便一直派人盯着书馆,比我还怕这故事再讲下去。”
魏涣震惊极了,“天呐,不就是一个话本子嘛?”
平城说道,“看似不过是一个故事,但是往往比传道授课更能操纵人心。”
“哎,不想了不想了,我爹好不容易走了,我好不容易认识几个新朋友,我带你们玩玩!”郭正业说着就将手勾在我肩头,叫着魏涣和平城一同和他下山去玩。
郭正业带我们下山,并不走山路,而是带我们走了望海峰。
“望海峰北坡不是禁地吗?”魏涣站在望海峰以北的山路前,面色为难不敢走了,“你们都是修士,我是肉体凡胎,我可不敢冒险。”
郭正业大咧咧的抓着她就往前走,“哎!怕什么!我还能害了你不成。我在这儿熟门熟路了,不会有事的。”
魏涣十分紧张,却被郭正业抓着也没办法,“我从来没有犯过禁······”
“下山玩本就是犯禁,你还想大摇大摆从正门出去不成!”郭正业笑道。
魏涣似迟疑,但是也未及思考便与我们一同走了。
望海峰北坡果真如人所言,一股灰白烟雾不似仙雾轻薄,沉沉的浮在一尺高处,林子阴翳,多为几人合抱的古木,遮天蔽目,着实阴森。未免魏涣为瘴气所伤,郭正业给魏涣吃了一颗护气丸,食之可使人屏息而不觉。
路上皆是些泥泞小路,但明显郭正业走过无数次,十分的轻车熟路。
路上郭正业同我们讲了一段他编写的故事,大意就是一个修士想要成为新州最出色的除妖师,另一个修士想要修成大道,羽化登仙,两人互相欣赏曾一起修行云游,却因为想要修大道的修士不能造杀戮存欲念,而另一个修士建立门派,定正邪规矩,要惩尽天下恶人,二人因为追求不同最终分道扬镳,甚至刀剑相向。
“那他们最后达成自己的志向了吗?”魏涣听后问道。
“没有。”郭正业道。
“你可是个心狠的先生,”平城遗憾的说道。
郭正业突然正色道,“除妖的修士认为若是世道有恶人,便要惩凶除恶,杀一儆百建立秩序。可是恶人怎么可能杀的完。他的理想不过是空想罢了。”
我觉得似有道理便点点头,“那另一个修士呢?”
“他所说的无欲念,不过是逃避现实罢了,不接受这个世道,又何谈看开呢?”郭正业说罢摇头晃脑颇像夫子的补充道,“所谓,上德不德。”
魏涣不懂了,“啊?什么是上德不德?”
郭正业白了她一眼,正要回答,突然一股白雾淹没了我们,连着郭正业的声音都被白雾吞没,我仿佛坠入梦境之中,头脑中也混沌一片,再清醒时就见我们四人并排而站,一个白须青袍的老人柱一古木根雕的拐杖站在我们四人对面。我调息一试,却发现自己不能调转灵气使用术法了。
“我已许久没同人下过棋了。”老人徐徐开口道。
白雾弥漫,我看不清周围的环境,也看不清其他人的模样,只好问道,“老者,请问这里是······”
“这是我的棋局,既然来了,便是机缘,同我下局棋再走吧。”老人声如洪钟,在此雾中似有回响。
郭正业此时扯着嗓子喊起来,“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儿!你们谁会下棋!”
魏涣的抽噎声也传来,“郭正业!你说好你不会走错路!这下可好了,我们真的进幻境了!”
平城说道,“先别急,老者,我们同你下一局棋就可以离开这里吗?”
“赢了,自然可以走;输了,那就永远留在这儿。”
我问平城,“平城!你会下棋吗?”
“此棋非彼棋,各位请看脚下。”老者挥了下青袍宽大的袖子,我们脚下的白雾散开,视线清晰。
我们竟然站在一个巨大的格子棋盘上,我们身后是手持弓、殳、矛、戈、戟五种武器的五队骑马泥偶。而我们分布棋盘四处,似是各有身份。老人身后亦与我们阵容相同,只是他与郭正业所站方位相对,而我们三人对着三个衣着不同的黑脸泥偶。
“这是什么意思?”魏涣惊叫道。
“你们四人统领你们身后的军队,杀掉主帅为胜。与我所对格中为主帅,另外三人为将、相、术士。主帅可任意方向进一格且统领全局,将走直向进任意格,相走斜任意格,术士则可任意走向,前进任意格数,卒只可前行一格。”
老者说完规则,我们面面相觑,我问道,“何为主帅?何为将相?老者什么意思?”
郭正业见此情景,并未来得及解释,脸上纵使万分心虚也只能道,“我好歹比你们多懂一些,我来做主帅,魏涣作相,自保为主,乐御你离我最近便做将,平城离魏涣最近关键时候带魏涣逃跑,所以平城做术士。”
魏涣吓得脸色苍白,尽可能靠着平城站的近了些,“这些泥偶的武器看着像真的,我们不会死吧······”
平城道,“应当会。”
魏涣听此话脸色更加苍白,身子仿佛摇摇欲坠,我听到平城如此说赶快补充道,“这是五台山的秘境,再怎么说也不会让他们的少主死在里面的,到时一定会有五台山人驰援的。”
魏涣听我这话并没有好些,自己问郭正业道,“郭正业!会有人来救我们是吗?”
郭正业此时正在数着自己棋盘上的士卒,满头大汗,看起来万分苦恼,“啊?我怎么知道!”
我见郭正业也无心照顾旁的事情了,自己也顾不上魏涣了,先看起了棋局。老者在对面已等候了一会儿,徐徐道,“各位,可以开始了吗?”
郭正业站回自己的格子中,“开始吧!”
老者先行了第一步,他手中的黄木根雕手杖大力一挥,一个持弓士卒举起弯弓径向我射来,我大惊失色,正以为这弓箭会射中我时,弓箭竟垂直射进我前方的格子。
“这!这弓箭是真的!”魏涣惊呼。
“别怕,弓箭手只有两个,一人一只箭,他出了一个,我们只需提防下一个。”郭正业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长舒一口气状似淡定道。
但他却不似有其他法子,便也派出了同方位的己方弓箭手射出一箭。之后便是老者如何走,他便如何走。
“郭正业?你这是······”我问道,心里捏了一把汗。
“我也不会啊······先看老头怎么走,我就怎么走,应该出不了错。”他心虚道。
说话间,郭正业派出的一个殳卒便被老者的戟卒挑下了马。魏涣又是一声惊叫。
郭正业也似是没料到会如此,此时我慌了神,连忙叫道,“郭正业,别学那老头了,他一定是请君入瓮!”
“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郭正业声音都变颤抖了。
这时老头派出自己的弓箭手走了一步,那位置正对着魏涣,若是箭射出,必然要射中魏涣。
魏涣看此景腿一软抱头坐在了地上。
“郭正业你快想想办法,怎么杀了那个弓箭手。”我急迫的催促道。
“我我我,不然让平城过去杀了他?”
“可是平城过去,下一步就会是弓箭手后面的那个矛卒刺死平城!”
郭正业见此情景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们和那个老头拼了,逼他让我们出去。”郭正业怒道。
“拿什么拼,我们没有灵气。”我只觉得头皮发麻,慌的心都要跳出胸口。
平城这时说道,“我去杀了那个弓箭手。”
“平城!”我急忙叫道。
可是平城却如同一个幻影般一闪不见,只是眨眼一瞬,对方马上的弓箭手已成一地碎泥,而平城骑在那弓箭手先前的泥马上,手里拿的是那弓箭手的弓箭,正弯弓对向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