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魏涣来了,看见我们正在交谈,她一脸疑惑,犹犹豫豫的蹒跚过来。
“你们······在说什么······”魏涣看看四周,问郭正业,“你不是不能和我们说话吗······”
“我爹出山布道去了,他管不着我了。”郭正业摇头晃脑一脸得意的笑。
魏涣坐到我们后方的位置上,局促的问道,“那······郭少主你的书还卖不?”
“你还想着这事呢!我都被我爹揍成什么样了!”郭正业哀叹。
我问道,“究竟是什么书啊?”
郭正业高深莫测的看了我一眼,“家国天下,权谋智虑,应有尽有。”
“国?南岭的书?”
说起“国”之一字,在新州只有一处,南岭国。
新州无主,百姓怡然自得,自给自足,若有困苦,皆有仙门援助。唯有西南的南岭,建蜿蜒城墙,与新州它地相隔,建立国治,由段氏一族统治。
这个小国地处封闭南疆,少与人往来,与我们所修之道亦不同,他们信奉巫神,除魔之法是与巫神建立沟通,与鬼神交流,习巫医巫毒。但这百年来这一小国有没落的趋势,故而段氏也将自己的皇子皇孙送来了五台山,企图同仙门再次交好。
“非也。”郭正业道,“此书不像出自南岭的,看着像是一本后人记录的一位圣人的言行。书名被涂抹了,书中也有多处被墨迹涂抹掉了,只知道这圣人名孔子,似有诸多弟子。”
“可你当初给我的不是什么孔子啊······”魏涣惊讶。
郭正业一皱眉头,“那当然不是咯,这书是我偷的,是五台山禁物,我怎么可能把那个给你。”他随即骄傲的昂了下下巴,“给你的,还有当时书馆讲的,都是我根据这圣人的言论自己编的故事!”
魏涣听后惊得合不拢嘴,连连拍手,“郭少主,您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这书我知道,”突然平城公子坐了过来,他手里攥了卷书简,眼神游走在书简上,仿佛那话不是他方才说的。
郭正业大惊,“我们五台山的禁书,你怎么会知道!”
平城公子依旧翻着手里的书简,淡淡的说道,“我幼时读过,当时不过是些启蒙读物,不过是民间之人东拼西凑合编的,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后来因为书中内容不合当下时宜,因此便都收于五台山中被禁了。”
“你幼时读过?”郭正业更是奇怪了。
我不得不开口解释,“平城其实两百三十岁了,只是他已是仙骨,容颜不会变老。”
我并没有将平城身世之事告诉他们,因为在离开东林之前祖父就曾告诫我,若是能避讳就尽量不要提及平城的身份。毕竟当年的罪人之子并非什么体面的事。
听闻此话,郭正业和魏涣都大惊,连忙拱手,“竟是前辈!失敬失敬!”
魏涣又道,“我听闻,自东林真人座下出了两位散人后便再无仙人,为何从未听说过您呢?”
平城神色似是略有些腼腆道,“其实我只是徒有仙骨,并未修成大道,也无甚福德,自然算不得仙人。”
“原来修仙还分仙骨和大道啊,我还以为,只要不老不死的就算是神仙了······”郭正业满眼都是对平城的崇敬,沉思一下又道,“修道可太麻烦了,我爹修了一辈子连仙骨都没有,我可没指望自己能比他强到哪儿去。”
郭正业调皮的做了个鬼脸,“我就觉得那书里写的极好,为何我们一定要修成仙人,追求永生呢。朝闻道,夕可死矣。”
这话我和魏涣都是头一回听到,惊的不知说什么好。我们自幼都是受父辈教诲,以伏魔卫道为己任,追求羽化登仙,就连毫无仙资便再无修士的魏家也依旧一代一代试图在仙门有一席之地,可是究竟为何追求长生,追求与天地鬼神相通,我们不敢反驳也就从未想过。
平城公子这时将手里的书简放下,一本正经的说道,“书里的一切都是民间所编,不可尽信。你们现下道心不稳,降伏一只小妖怪都尚且做不到,就不要想旁的事情了。”
“啊······前辈你这样说话让我觉得你和我师父我爹一样。”郭正业吐了吐舌头,“太乏味无趣了。”
平城听闻此话脸上一红,有些懊恼的神情,“并非是教训你们。”
“说得好。”此时玄微师父不知何时过来了,竟然站在我们身边,“方才这个小公子说的对。你们这群毛头小子懂什么是道?还朝闻道,夕可死矣。我们这些老头子还尚且不懂何为道,你们这都想着生死了。”
玄微师父语气中并没有对我们过多的批驳,似是随口说了句而已,末了又犹豫了一下悄悄说道,“不过你们是看的什么书?”
郭正业脸色一变,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就是山下书馆里乱讲的,我就听了那么一句。”
玄微师父笑着走开了,此时他人也都不知何时到齐了,玄微师父便坐回他的台上,“方才我听这几位谈论生死之道,那我今日便与各位谈谈生死。”
平城正要离开我们这边,坐回他的角落去,却突然吸引了玄微师父的目光。
“欸,这位小公子,我想听听你对生死的看法。”
平城回身,恭敬道,“晚辈没有大道自然的境界,也做不到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晚辈实则对生死畏惧的很。”
这一点倒是和我认识的平城的个性相距甚远,在我看来他长生不老,怕什么生死呢?
但是玄微赞许的点头,“只有畏惧生死,才会尊重生死,大道自然不是要人轻贱生命,而是要人在有限的生命里遵从本心,活得自然洒脱,自然也就不再惧怕生死。”
郭正业遮着半张脸扭头同我挤眉弄眼,小声说道,“我还是头一次见他认可谁的话。”
说完郭正业就高高举起了手,“师父!弟子不明白!”
玄微伸手示意他讲。
“师父您说生命有限,珍视生命自然要活得洒脱,可若是我们修得长生,可以做些什么呢?”
“除魔卫道,惩奸除恶,或是如东林的勿逡散人,传道授业。只要是对人有益的,做什么不可以呢?”
“我不修长生,我的子子孙孙也能将这些大义延续下去啊。”
“那你说,你不修长生,要做什么?”玄微师父已有些面色不悦。
“在有限的时间里,做有限的事情才珍贵,否则我觉得长生也不过是活着受苦罢了。”
郭正业话音未落,稷和却突然恍然大悟般叫道,“哎呀!郭少主,您这番话我好像听山下书馆讲过!”
稷和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好奇的看向郭正业,只有我们几人惊异的看向稷和。他面色无异,只是在撞上平城的目光时,他的眼神明显的有些闪躲。
我们只有在来到五台山的第一天去过书馆,稷和当时也并未在场,书馆讲的书是郭正业的大作也只有我们知道,而且早在两个月前书馆便已不再说这部书了,他是如何知道书馆说过什么的呢?
魏涣这时突然抓了我一把,“这个稷和,我怎么突然得很眼熟呢?好像见过很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