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妾师国人，名叫赤乌，十九岁。”
身长九尺，通体如铁水的赤乌牵着水马，向王宫西门外的小卒说道。
“你十九岁？”那小卒一脸惊讶，“瞧着比我爹都老啊！”
“你爹有我这么高么？”赤乌皱眉问道，面色不善。
“那倒没有，我爹也就七尺多一些。”小卒怯声说道。
“那你还拿你爹跟俺比甚么？俺就十九岁。你给俺写上，俺要去拿那一百斤镔铁！”
那小卒仰着头端详了赤乌片刻，便给他报了名。之后递给他一块竹牌，上面写着“乙组，赤乌”。
“在下林屿国人，姓严名牧，今年二十三岁。”
严牧正要接过竹牌，一人身长八尺，面目清秀，双眉似刀，两髯如戟，后颈处长着五色发丝。背后背着一件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件。身后还跟着两个老人，一个魁梧如山，一个干瘦似竹。脑后各只有一缕青色发丝。
“林屿国，段山。二十一岁。”
严牧看向那人，那人也看向严牧。
“见过兄台。”段山作揖施礼。
严牧回礼却不说话，面色混杂，说不出是喜是怒。
“小哥，且将我与这位兄台分到同一组。”段山对小卒说道。
“不行不行，我只是个当差的，况且这光天化日，怎么能徇私舞弊？”那小卒摆摆手说道。
段山也不说话，从衣襟里掏出一锭银子。
那小卒一脸雀跃地收了银子，问了严牧一声：“小哥，你那牌子上写的可是丙组？”
严牧看了眼竹牌，点头说“是”。
“好嘞，这位小哥，这是您的竹牌。”小卒赔着笑递过一面竹牌。
“多谢！”段山拱手接过。
“兄台，你我既是同组，何不先行在此地较量一番？”段山面色不善地问严牧道。
严牧一副懒散模样，抬头看了看天，又低头长叹一声。顺便呸掉口中叼着的松针。
“好啊！”
而后绰剑在手，左手短剑，右手长剑。
段山轻哼了一声，啐了句“不伦不类”。而后将背后那“物件”取下。
一口刀赫然现世。
一口怪刀，刀长五尺，单就刀柄便有三尺。二尺长的刀锋，像是个歪了脖子的大斧头，怪异地接在了刀柄上。
可这无疑是一口刀啊！
再细看，刀锋之上黑白驳杂，黑如墨，白如纸，黑白交错，分明是镔铁无疑。
那宫门口的小卒再不识货，也分得清刀与剑，瞪大了眼，像是大白天见鬼了那般，朝宫门内一喊，片刻间数十人披甲持剑的王宫守卫汹涌而出，将两人围了一个严实。
守卫手中，皆是六面剑。
“你这厮，朗朗乾坤，昭昭日月，安敢配刀？”
先前还笑脸相迎的小卒此刻一改面容，怒不可遏地指着段山问道。
一壮一瘦的两老人并不插手，各自后退一丈，兜袖旁观。
正此时，王宫西门外不远，安远、杜山二人缓缓而来，两边各一个后生，一个安宁，一个杜似江。
宫门外一壮一瘦的两老人互相看了眼对方，又点了个头。
“你这叛逆，还不束手就擒？”
宫门外的小卒指着段山骂道。
“我有何罪，为何称我为叛逆？”段山斜眼扫视身边的凌烟阁众。
“哼，佩刀就是叛逆，佩刀就是罪过。大宥天下，向来如此！”那小卒说道。眼角余光，瞧见了自西而来的两位侯爷。
“莫要让这反贼逃脱了。”他对数十个守卫说道，而后哈着腰迎向二侯。
“拜见督山侯，拜见镇远侯。”他伏地叩首。
“宫门口何事？怎么围了一圈凌烟阁众？”杜山问道。
小卒向二侯说了缘由。
“那口刀什么模样？”安远问道。
小卒又将所见说给他听。
“莫不是镔铁？”安远笑着问杜山，“宁儿，爷爷先给你抢把镔铁刀开开眼。”
安宁正要说话，刚张口，方才还站在边上的安远便不见了。再一看宫门口，只见宫墙炸出一个小坑。方才还被凌烟阁众围在圈中的段山不知怎地就给撞飞，砸在宫墙上。
圈中，安远单手握刀，另一只手在刀锋上细细摩挲，赞不绝口。
一直兜袖旁观的两个老人老早便知道有个强者走近，早已提防，只是仍是没能在安远一击之下护住段山以及那口镔铁刀。
虽是晚了一步，可终归不是太晚。
瘦的那人屈膝一踏，冲向安远，壮的那人凌空一跃，自空中攻向安远。
数十名凌烟阁众尚未反应过来，圈中便换了一人，还多了两人。
皆是老人。
只见得圈中凭空多出一个小坑。坑两边，一边站着安远，另一边站着二老。
“足下可是安东安远？”瘦的那人问道。
“正是！”安远将刀扛在肩膀上说道。
“见过镇远侯！”那二老作揖。
安远回礼。
礼未毕，被嵌在宫墙上的段山冲身奔来，扬起拳头，一拳正中安远腹部。
那二老又双手兜袖，既不相助，也不制止。
“疼疼疼。”段山一击得手，竟然口中喊疼，一手不断抚摸着另一手。
“你是何人？为何抢我刀？”他知道打不过，也知道身后的两老人不会相助。
“哈哈哈，”安远大笑，“后生好武艺。老夫不是抢你刀，只是暂借一览。”
“有你这种借法？”段山厉目，指着宫墙上的一个人形凹陷。
“少怪，少怪，”安远赔着笑，“老夫三十年未见镔铁刀，多少急切了点。后生可曾伤着？”
段山被他这么一问不免脸红，许久说不出话来。
安远见他不答，也不追问，兀自端详着手中镔铁刀，而后反身走向安宁。
“老丈何往？”段山跟在他身后追问。
……
“打不过？”瘦的那人问壮的那人。
“嗯，打不过！”壮的那人点头说道。
“那该如何？”
“他说暂借，先看看再说吧。否则你我二人，就算捐了性命也拿不回那口术刀。”
“若他不还？该如何？”
“此人非你我能胜。方才他分明不曾向我二人下重手，你我才能站这闲谈。若是不还，你我留下一人，另一人返回诺洲，请刀魁前来，方能有胜算。”
“也好！”
二老议定。
……
“宁儿，爷爷给你抢了一柄镔铁刀。”安远高呼着将刀递给安宁。
“你这老丈，方才还说借，怎么现在又成了抢？”段山跟在安远身后追问。
“确是暂借，”安远对段山说道，“只是何时归还便要看老夫心情了！”
段山怒不可遏，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得，束手无策。
“老头，这就是镔铁刀？”安宁睁大了眼，恨不得钻进刀中。边上的杜似江也差不多，舅甥两大眼瞪小眼，四目瞪刀。
“老头，这镔铁黑白分明，分毫交错，当真跟寻常凡铁不一样啊。倒是跟寒铁有几分相似，只是寒铁不像镔铁这般黑白分明，只是灰白分明，也不像镔铁这么铮亮。”
“喜欢么？”安远问他。
“喜欢！”安宁红着脸说道，“老头，这刀就是九口镔铁刀中的一口吗？《太祖传》中记载的四神铸刀造剑的镔铁刀吗？”
“后生，”安远问段山，“是吗？”
段山喘着粗气说了声“是”。
“这刀叫啥名？”
“术刀！”段山说道。
“比起那口秋霜长刀如何？”安宁问段山。
“秋霜长刀？你从何处听得？”段山错愕，问安宁道。
“前几天春香楼有个老神仙说书，提到过秋霜长刀。”
“秋霜长刀乃九刀之首，百余年前武安君佩刀，我这术刀自然比不过。不过秋霜长刀随莫阎王一同沉于负水，想必今后也不会再现世了吧。”段山感慨道。
“老头，老子喜欢这口刀，能买下么？”安宁问安远。
“哈哈哈，”安远大笑，“先不说这后生卖不卖，爷爷虽是一方侯爷，可就算倾家荡产也买不起啊。”
段山听了冷哼一声：“知道就好。”
“老头，买不起就抢呗。他又打不过你。”安宁说道。
安远拧眉，段山白眼。
“嗯……”安远绰着白须沉吟片刻，“抢不起，这后生自然打不过我，不过他爹厉害，爷爷就算打得过他爹，也打不过他全家。”
而后又问段山道：“后生，御风堂刀魁段璋可是你父亲？”
安远一问，问的在场所有人尽皆嘘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