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要回身扫视之时,右侧刺斜里一杆长枪呼啸,猛然横拍,看着距离,若是得手,枪头定然如剑尖那般划过脖颈。
赵凝急忙扎下马步,竖枪立在身前右侧。
本是很标准的一攻一守。不料安宁错身而进,手中长枪随身而前,加大力度,横扫而去的长枪往前一步,结果赵凝手中长枪只挡在了安宁长枪的中部。
韧性极好的枪杆弯曲如满月,枪头随着惯性一甩,击中赵凝左肩膀。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安宁面露喜色,缓缓后退。
看台上,夏无期老神在在。他好歹白驹境界,虽谈不上什么高手、宗师,可也算是在悟道上登堂入室的人物,如何看不清方才擂台之上的两人只是在拼招式而不是斗气力。
方才二人交锋不到十回合,安宁便在招式上胜出,可若是赵凝不与他拼招式,只以境界碾压他,安宁小小武者如何能活?
“彩。”祝汴一脚踩在桌案上大呼。安远急忙将他拉住。
擂台上,安宁咧着嘴徐徐退到擂台便上,而后众人咋舌。
只见他将手中长枪扔到擂台之下,而后扭头朝安远喊道:“老头,剑。”
安远皱眉一笑,一拍剑鞘,那柄仿造太阿剑打造的寒铁八面剑似是有神在身,飞速飞出,在安宁头顶悬停片刻之后笔直朝下砸去。
安宁拧眉,稍稍往左一错身,右手堪堪接住长剑。
“彩。”满座高呼,不是喝彩他安宁接剑接得漂亮,而是赞他安远这御剑的神通。
“小子,”赵凝面色凝重,左臂上的伤口并不深,甚至都不妨碍他之后的发挥,“未免托大了吧?自古剑无胜枪之理。你我只拼招式,我虽十回合之内落败,你也是我心急小觑了你。你这擂台之上弃枪换剑来于我相斗,未免太看不起人了吧?”
“我家老头说了,要我把你砍成四五块。老子用枪怎么砍?当然是换剑比较趁手。”
赵凝大笑,一是笑他无知,二是笑他家的“人屠”愚蠢。
他抖擞精神,右手紧握长枪,双目紧闭片刻,睁眼之时已是不凡。
一身红衣涨起,像是三个人挤进衣服里面一般,周身气机爆起,四色气丝如长龙,不断钻入体内。而后红衣徐徐落定,手中光芒氤氲如旭日,缓缓涌入枪中。
“即便是五行圆满的琴师姐,论起气机磅礴也得输我一线。”他恶狠狠说道。
随即怒目圆睁,持枪暴起。一跃离地一丈,一去十丈,直往安宁身躯飞去。
安宁早有防备,右手反手持剑,伸在左肩之前,左手搭住右手,相向而奔。
“好,比气力了。”夏无期大喜。
两人离着丈余,赵凝率先刺出一枪,随即收枪一扫。
安宁悉数躲开,并且身形不停。
两人相距三尺,赵凝想退不得,想攻不能,倒是安宁手中长剑在这距离恰好发威。两手如龙爪,或是双手握剑猛劈,或是双手握剑之后变成单手,空出的那手做拳做掌,齐齐而攻。
仅片刻之后,赵凝身上便挨了十多剑,十多拳。好在他早早用气机护体,这才不伤,至于疼痛,他这习武十余年的人早已习惯。
可他还是愤恨不已。强提气机,擂台陷地,自体内涌出的气机将身前安宁撞飞。
“哼,小小武者。”他不屑地啐了口唾沫。
安宁落地之后不禁皱眉。
“‘以式证力’,大有可为啊!”他喃喃自语。
面前,赵凝又携势攻来。安宁轻哼一声,也提起体内气机。
只见黑白两道气机如龙卷,在安宁脚下不断盘绕飞旋,而后气机消散,安宁握剑的那手黑白氤氲,剑气大涨。
赵凝仍是不屑一顾,猛然而来。
安宁深深屈膝,猛然一跃,身后擂台尽数粉碎,直冲赵凝面门。
速度之快,赵凝来不及出招,只能两手持枪,横在头顶抵挡。
安宁双手握剑,两寸宽的剑身不知萦绕了多少气机,顺势一劈。剑锋撞在枪杆之上时安宁再次提气,两寸宽的剑身刹那间萦绕了宽达两丈的气机。即便赵凝扛住那把八面剑,也被剑气贯穿,就连身后十数丈外的宫墙也给安宁一剑劈开。
赵凝举枪跪地,口中吐血。
“彩。”满座山呼。只有正中高坐的夏无期半脸怒容,半脸疑色。
安宁错开身子,让正中高坐的夏无期瞧见跪地吐血的赵凝。
而后如祝汴先前所说那般,先是竖着一剑,断去赵凝两小腿。又横着一剑断去大腿,再断双臂,最后才是头颅。
“彩。”祝汴高呼,双臂锤在身前桌案上,一下将桌案锤塌了。安远也不阻止,兀自绰须大笑。
夏无期面无血色,先行离场。
安宁刚一下台,诺达的擂台轰然倒塌,十几个小卒模样的人晃晃悠悠爬上擂台,有几名年纪尚小的小卒当场呕吐不止。
不多时,百来位木匠在小卒清理完毕之后方才上台。这边锤锤那边钉钉,只是擂台受损太大,他们索性也不去过多修补,只将平面修补平整之后就离去了。
“宁儿,你刚刚是没看到啊,那夏无期生气归生气,这往后他哪敢再出这种下三滥的计谋来屠戮我玉诗国二郎?你方才那几剑砍得漂亮,让那红衣傻货吃疼不说,还愣是死不了,到最后才结果了他性命。好啊宁儿。”祝汴大笑,眼角的纹路或松或紧,感慨不已。
“可是我刚刚那一剑还是没能劈断他的枪杆啊!”安宁咬着嘴唇低声说道。
“老头,我炼气还是不够精细。”他对安远说。
“无妨,之后你只要胜一场便能拿到镔铁,即便都败了也无事。宁儿习武十二年,平日里只跟爷爷切磋,哪有机会跟人死斗?今日这场架,你打个痛快就好。习武之事,总是细水长流,急不得。刚才那红衣郎与你拼枪术之时若是不心急,至少能多斗上二三十合才败。可他一心急,左臂就被你击伤。宁儿不要学他,不着急。”
“就是啊宁儿,你这才十六岁,那红衣郎少说二十三四了,还是敌不过你。况且你才是武者境界便能胜得过那红衣郎,该得意才是。”
“宁儿只是不知接下来能不能打赢。要是两场都输了就是第四名,拿不到镔铁了。”他蹙眉说道。
两老头逗弄着安宁,好一会儿安宁脸上才有了喜色。
锣声又响。
双目通红,青衫仗剑的琴可亲戚戚然上台,显然是听闻了同窗惨死的消息。
赤乌歪着嘴哼了声也缓缓登台,看着面前的琴可亲,像是要把他生吞了那般看着她。
两人在擂台上站了足足一盏茶时间,谁都没动。
满座看客尽皆不耐烦,纷纷催促着他们。
琴可亲听了倒彩声,双眼越红了。
三人来玉诗国之前,英北六骏相聚于一堂,连庄公也到场。七人众说纷纭,有人不同意派人来这打擂,也有人却势在必得。
末了,当“镔铁”二字传到众人耳中之后七人这才一致同意。
那七人众口一词,说什么“玉诗无人”,“屠猪杀羊”。可谁能想到真道了擂台之上连死两个离五行圆满只差一线的小行者?
那一声声倒彩,声声刺耳。刚过二十的女儿家听着便想哭,又想到惨死的两位泽袍直接伏地而泣。
赤乌歪着大脑袋,即便这回他冲上前去将那青衫女子一骨棒拍飞也不算违规。可他并不这么做,反而盘腿而坐,将脑袋支在骨棒上。还不时挖挖鼻孔,扣扣耳朵。
“你这婆姨还打不打了?唐唐女子,怎么像个男子那般哭哭啼啼的?这要是给俺娘看见,不得拉去官府,架你起来打?”他对琴可亲说道。而后兀自把玩着耳屎鼻屎。
校场内倒彩声不断。
“那汉子,你倒是揍她啊。”
“赶紧把他踢到台下去,不打就不打,我们还等着看下一场呢!”
赤乌听了也不理睬,只是低声自语:“怎打?她是女子,她不先动手俺也不能动手。女子为尊,要是给俺娘知道了俺先手打了女子,那俺以后还回不回国了?你们这些南蛮子懂个球……”
赤乌不理会,可琴可亲不能不理。
人言:“英北广寒君,青衫衬红颜。一笑倾城,一剑倾国,一顾英江不往东。”她如何都不能太过辱没了师尊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