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月,两地同,蓝袍鸳来红衣鸯。鸾凤同心琴瑟和,二十四载,分明二八模样。”
杜莺儿翘首听着,踮起脚尖,只敢将双目伸到安云肩上。美目盼兮,缓缓柔柔,倾听公公吟词。
“十二月,三五天,金风玉露不羡。”
安远像是词穷,又像是瞧见了旁厅里的安平。
“平儿。”他喊道。
安平缓缓而来,各自行礼。
“可有听见爷爷刚刚那首词?”安远问。
“听着了。”
“填词,待那片树叶落地之前便要填好。不然今夜就换你吊在树上。”安远指着前院里的一棵枇杷树,树上一片枯黄树叶很是惹眼。
夫妇二人听了各自坏笑,只见得那双青葱手臂搂得更紧了。
安远屈指一弹,那片枯黄树叶缓缓落地。
安平看一眼父母,一脸幸福。
突……
一声细不可察的脆响自前院而来。
“可曾想好?”安远问他。
“想好了,”安平说道,而后背过双手,也像先前安远那般缓缓踱步,“十二月,三五天,纵是金风玉露,也不羡。神仙眷侣又何如?不过眼前这般。”
“平儿,此词该取何词牌名?”安远问他。
安平抬眼望向厅外,思索片刻后答道:“可为《厅前夏》。”
众人大笑不绝,纷纷叫好。
“莺儿,你这衣服掉色啊?看把你这脸染得!”杜山打趣道。
再看一眼杜莺儿,满面通红,一身大红一,还真像是杜山说的那般。
她羞不自矜,急忙撇过脑袋,一把抓起安云手心,急冲冲往旁厅跑去。
三侯又笑。
前厅,又只剩下三侯。
“哥哥为何要将那些个户碟送去林屿国,人都死了,单是户碟送回去也没大用啊!”
“一来只会屿公,让其知晓他国中失踪之人死在何地,他也好给国民一个交代。二来我也想知道这些人是何时失踪,一共多少人。”安远说道。
“知道这些做甚。这不是明摆着是大夏国所为么?尚宝国原为诸侯霸主,是世间唯一一个敢自称‘万乘之国’的诸侯国。强盛时期,尚宝国拥兵六十余万,寻常诸侯能有个二十万便能称霸一方了。现今尚宝三分,谁能再统这三国,三五年内便能称霸众诸侯。出了大夏国,还能有谁会干这种事。”祝汴说道。
“即便如此,告知屿公也是有利无害。我玉诗国与林屿国、大夏国互有盟约。若是大夏国来犯我玉诗国,林屿国安敢袖手旁观?”
“唇亡齿寒呐!那屿公纵使不念当年英南一役上的情义,也断然不能坐视我玉诗国亡国。”杜山说道。
“理是这个理,可这事儿不对啊。夏无期想见诗公便能见到,要是他带几个高手假装成下人随他入宫。单凭宫中那几个羸弱护卫,谁能拦得住他?他只要哪天一高兴便能将诗公劫走,要是有个青云境界的高手相助,不消一盏茶时间便能将诗公带到大夏国当人质。到时候我们投鼠忌器,我玉诗国安能不亡?”祝汴一句一颗唾沫,很是愤慨。
“只可惜我三人手上无有兵马,否则只要有一军劲旅驻扎此地,就轮到他夏无期投鼠忌器了。”杜山感慨道。
“这青民城中尚有一支军马!”安远笑道。
“哪有?就凌烟阁那群龟蛋手下有几万兵,哪儿还有了?”祝汴随口骂着凌烟阁众。
“可仕所说,莫非正是这凌烟阁众?”杜山问道。
“哥哥胡闹呢?这慕青源恨不得跟夏无期穿一条裤子,怎么会出手相助我们。那老小儿不过是个待价而沽的宵小之辈,当年英南一役上他就是这样,出力最少,战后却是头功。”祝汴又骂。
“古人云:‘驽马恋栈豆’。这慕青源自然是个宵小之辈,也爱做那待价而沽之事。可越是如此,慕青源便越是惜命。不单惜他自己的项上人头,更在意家小仕途与安乐。”
“那该如何?”祝、杜二人齐问。
“哈哈哈,”安远朗声大笑,“明日,我去一趟凌烟阁,跟慕青源做一笔买卖。”
“什么买卖?”
“这买卖他要是愿意做,他便不亏,要是他不做,我让他二十余年心血血本无归。”安远厉目说道。
“哦?”祝、杜二人各自伸长了脖子,而后四目相对。
三侯各自坏笑着,像是明日一早就能信手偷天,弹指换日那般。
入夜,三个后生在后院各自伸出一手擎住那块镔铁不放。
腰间那柄太阿巨剑,挂在赤乌身上难得地显得小巧玲珑。
三人争执不下之时,安远来到后院。
“你二人先去睡吧,这镔铁你们也拿走。”他对二人说道。
“那这口剑也先由俺保管,等明天俺揍了你儿子,这柄剑就归俺?”赤乌问安远道。
“善,你打赢了,这剑就送你。”安远咧嘴一笑说道。
赤乌大喜,扛着那块镔铁,拉着严牧就在客房睡下。
那匹水马就在后院的马厩里睡下。扛大扫帚的魁梧老翁被水马占了床位,只能躺在那匹瘦弱的枣红马边上。
子时刚过,天空一轮朔月在浓雾中隐约可见。
“宁儿,明日一早你跟爷爷去一趟凌烟阁!”
“为何?”
“明天爷爷要跟那谦德君做一笔买卖,可他凌烟阁中有许多后生目中无人,需要你同去。”
“你揍他不就得了?带老子去干嘛?”
安远摇摇头说道:“‘隔季不杀’,那几个后生比你大不了几岁,爷爷就算能揍他,也得让着他们。你去就不一样了……”
“怎么就不一样了?”安宁叉腰问道。
“你能把他们活活打死……”安远双目如狼,狰狞地面容对安宁说道。
“我打不过怎么办?不得被他们活活打死?”
安远哈哈大笑,说道:“宁儿今日刚夺了头名,还这么不自信?”
“今日是三十以下的人打擂,三十以上的一个都没有。就算这样老子也赢得很勉强。那严牧打到一半不想打,赤乌也打到一半直接不打了。别人都说:‘凌烟阁乃世间至强’。老子去了那里不死才怪。不去……”他一撇脑袋说道。
安远不理这些,弹指一勾,一条麻绳飞速窜到他手中,而后将安宁双脚绑住,倒挂在桑树上。
一柄八面长剑寒光闪耀,剑尖就点在安宁双眉中间。
“去不去?”安远轻声问道。
“不去。”安宁嗔道。
“去不去?”安远高声问道,随后收剑,一鞭腿扫在安宁肩上。
可怜的少年,给他这么一扫几乎要哭出声来。而后身子如秋千般在桑树下来来回回。
“死老头,你就算打死老子老子也不去。”安宁带着哭腔说道。
安远又鞭腿,挂树上的安宁绕着树梢旋转如轮。
“去不去?”
如此反复多次,直到子时三刻……
“去去去,老子去……”安宁哽咽着答应。
半夜,安远都在五角亭里凝神。一边要运气将安宁身上的伤势医好,一边还阴阳双下,防止安宁阴气过盛导致阴阳失调而走火入魔。
“啊,啊……”一人张嘴立于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