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里,我回到了小时候。那是一个炎热的夜晚,邻村有老人去世,我跟着家里的长辈,扛着长凳子去看露天坝电影。
电影讲述的是一段民国时期的爱情故事。女主角坐在拥挤的货船上,途径水边戏台,被台上正在唱戏的男主深深的吸引。他就像午后亮瓦里投进来的那束光,穿过漂浮的尘埃,闯进她尘封的阴暗角落里。
从此以后,她整个人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像交际花一样,将自己打扮的活色生香,开始与陌生男人在船头谈笑风生。她频繁的从戏台经过,没有人发现她心底的秘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所做的这一切,只是希望她出格的举动,能在他不经意间低头时,注意到她。那怕就那么一次,她也能在低微的爱恋里开出幸福的花。
有一次,他们寻觅的眼神,终于在茫茫人海里相遇了。但那却是用女孩的生命换来的。这一次,女孩搭乘的小船超重,在途径戏台时,人们拥挤着观看台上的表演,造成小船失去平衡,瞬间倾覆。船上的鸡、鸭和拍打着游泳的人,将戏台上金碧辉煌的倒影敲成斑驳的亮片。这就像九天银河里,仙女们在浣洗着满是星辉的纱裙。而不会游泳的女主,伴着落水的煤和粮食,在慢镜头里散开头发,唯美的一点点往下沉。
当镜头慢慢推进,我看见落水的人就是自己。此时,我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溺水快要窒息了。那飘散的头发疯狂的生长,将我紧紧缠绕。我试图张开双臂乱蹬着双脚自救,可是身体根本动弹不了。嘴巴在不停的叫喊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小迷,你快醒醒。你怎么啦!。”
锦年疾呼着,将我从噩梦中唤醒。我精神恍惚的回过神来,懒懒的说:“我刚做噩梦,梦到你了。”
锦年臭美的嘚瑟道:“梦到这么帅的阎王爷,被迷住啦。”
锦年的玩笑话,一下把我带入了惶恐不安旋涡里,我深思着问:“锦年,你怕吗?”
最近这段时间,非典像潘多拉盒子里逃出来的魔鬼一样,从沿海地区一路南下,闯进我们的生活。刚爆发那会,我还没有那么恐惧。对于我这种从没出过川的人来说,香港于我就像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那是一个远的要命的地方。
直到后来,情况越演越烈,我们学校开始洒醋、测体温、封校---不准我们归家。死亡的恐惧一下,笼罩着整个校园。当学校里低年级的学生,坐在楼顶上哭闹时,老师们警觉的发现,孩子们幼小的心灵正在接受魔鬼的考验。老师们立即停课,开始给学生们进行心理辅导,消除大家心理的恐惧。为加强对学生的管理,我们每天都聚在教室里上自习课。
也许是过于紧张,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锦年思虑着说;“我也怕,但是我更担心我的家人。我们封校了,被传染的几率很小,但是我的姐姐还在广州工作,我恨担心她。”
梁凉一脸嫌弃的感叹道:“你们也太感性了,看过《给我三天光明》吗?”世界如此美好,我们应该对酒当歌,活的潇潇洒洒。偶尔的逆境,我们更要大山崩于顶,而泰然处之。
锦年赞许的追赶着梁凉,拽着我悄悄的偷跑出教室。我轻声询问:“你们要去哪里,老师一会要来测体温。”
锦年耐着性子解释道:“小迷,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在这个不接吻都会传染的时刻,我们应该做一点浪漫的事。”
梁凉坏笑着,拉着我小声的嘀咕道:“乖徒弟,帮师傅了却一桩心愿呗!”
“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他喜欢上一个低年级的学妹,想追别人。”锦年像讲解一道数学题一样,缓缓道来。
“我是女生也,干这事会折损我的桃花运,你找锦年呗。”
“小猪猪,你觉得锦年参合进来,我还有戏吗?”
“谁有闲功夫管你的破事。小徒弟,跟我走,别理他。”
我们就这样互掐着,在教师宿舍楼旁边的桂花树下闲聊。旁边路灯泛黄的光晕,透过桂花繁茂的枝叶,像岁月静好的旧时光,把我们纯真的感情,隐藏在如雪点洒落的细小花瓣里。
梁凉攀着树枝轻轻的晃动,那洁白飘香的落花,像精灵般跳动在我们的发间,就像浪漫的雪花,将我们包裹,在我们的感情里浅浅的绽放。
二楼上政治老师栽种的一盆玫瑰花,好似娇艳的少女,沐浴着清冷的星辉,正着盛装拜月。祈求自己,一世安稳,喜得如意郎。
自古红颜多薄命,它的美貌引来楼下男子的倾慕。梁凉计上心头,翻身爬上一楼的阳台,伸手便把花开两瓣的玫瑰给折了。
梁凉的采花之举,惊动了屋里的人,窗户应声而开,我们吓得快速逃窜。梁凉在快速跳落间,将花蕾打在地面上,将爱情的美好洒落一地。
当我们走在旁边的操场时,他拿出还剩下零星几片娇艳的玫瑰,惋惜的说道:“哎,守了好几天终于开花了。现在却被糟蹋成这样,我的告白还没开始,就宣布结束了。让我祭奠三分钟。”
“哟!小师傅,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惜花之人,蛮长情的嘛。”我调侃着,顺手撤下花瓣,向他身上洒去。
梁凉将光秃秃的花枝抛给我,一脸惋惜的吐槽说:“小迷,忙活一晚上,便宜你了。”
“虽然女孩都喜欢花,但你这心意也太随便了。我不要。”我赌气的将花枝丢出去,不再理会。
锦年将花枝捡起来,观赏着说:“小迷,这个品种的玫瑰花特别罕见,我拿回去养着,待到开花之时,送你一枝。”
我甜甜的砸着嘴,表扬道:“还是大师傅最好了,才不像梁凉,有异性没人性。”
梁凉不服气的一边跑一边眨着眼睛说:“你觉得他好,你们就长长久久的好下去呗。”
见梁凉乱开玩笑,我急忙撇清关系:“大师傅是名花有主的人,你可别乱说。传到他女朋友耳朵里,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谁告诉你,我有女朋友了。我有女朋友,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上次呀!你自己说的你有喜欢的人嘛。”
梁凉见我们俩杠上了,便半开玩笑的猜测道:“锦年,你上次说有喜欢的人,不会是我吧。”
我听后笑的肚子痛,连忙拱手祝贺道:“你们果然有奸情,祝你们相爱相杀直到永远。”
锦年气呼呼的从我身边走过,恨铁不成刚的低声训道:“艾小迷,你笨死啦!”
我一脸茫然的立在操场上,心里嘀咕道:“不是你们要给我减压吗?怎么突然就生气了,我招谁惹谁啦!。”
暗恋犹如青春年华里,长在墙角的一株小野花。即使在贫瘠的夹缝中求生,无缘蝴蝶的亲吻;也要心向光明,只愿风吹花落的那一刻,能吐露心中的爱意,与他在朝生暮死的短暂时光里比翼双飞。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多年以后,在锦年的来信里看到这首诗。我泪满衣裳,哭泣着在回忆里寻找,他曾用纯洁的爱为我雕刻的玫瑰。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因为,我寻找的爱情,一直站在原地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