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从被窝里钻出来,换上干净的衣服,悠闲的靠在厕所门边漱口。涵烟和凤玲两个懒虫,伴着外面值日老师声嘶力竭催促出操的口哨声,响过几遍之后,才慢吞吞的蹬开被子,顶着像秋季收割之后,田野里随意矗立的稻草垛般的乱发,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着和我抢厕所。
最后他们联手,以绝对的优势将我驱赶到阳台上。此时的清晨已经十分热闹。天边,蔚蓝的天空中,薄雾像朵朵白云吐露的浓郁芳香,迎着轻抚的晓风,在天空中没有方向的晕染开来,然后越来越淡,在不知不觉中,消失在清晰的视野里。
这时的天空,就像一块打磨之后水头极好的玻璃种飘蓝花的老坑玉石。突然,一朵白色的云,像顽皮的孩子,在空旷的荒野里点火玩。那燃烧的火焰仿佛是齐天大圣孙悟空,身披金光战袍,脚踏五彩祥云,正单枪匹马闯入凌霄神殿大闹天空。转瞬间,一轮红日像破壳而出的小鸡,穿过空中鸟儿忙碌的身影,将明媚的阳光洒向大地。
宿舍院墙外,潮湿而坑洼不平的青石板路旁。一颗高大的木芙蓉树花开两色,被嘈杂的赶集声唤醒。树下一只早起的母鸡正带着七八只黄褐色的毛绒小不点,追着空中低飞的蚊虫,窜入围墙边的蔷薇花丛里。那繁茂的蔷薇花,仿佛是少女无尽的思绪编织而成的藤蔓,沿着墙角一直爬上女生宿舍的阳台上。给我们带来一丝意外的惊喜,也成为一些小可爱们的栖身之地。
瞧,那稀疏的枝叶间,不知何时钻出一只蜘蛛,像酒瓶厂里劳作的人,正趴在花叶间来回的吐丝结网。一群活泼的渣渣鸟,在围墙边跳动着梳理羽毛,突然发现阳台上悄悄怒放的蔷薇花,便敏捷的腾空而起,围着花朵扑打着双翅,抢夺着贪吃花蕊间隐藏的甜美琼浆。
突然出现的天敌,将忙碌的蜘蛛吓得不轻。它像攀着藤蔓在阳台上约会的情人,不小心被撞破,急急忙忙的拉着一缕丝线垂落下来。坊间流传着一个说法,看见蜘蛛垂丝而落,家中必有贵客登门。
一年一度的县高中篮球联赛,正在如火如荼的举行当中。今天八进四的淘汰赛,就在我们学校拉开帷幕。而我们学校对战的便是我曾就读的五中,其实我心里还蛮期待的,这是一场实力相当的龙争虎斗,不知道那一方,能异军突起,杀出重围,冲入四强。
这一整天,伴着操场里络绎不绝的欢呼声,我们就像《西游记》里灵魂出窍的孙悟空,那蠢蠢欲动的心思,早已化做一缕轻烟飞到热闹的操场上观望,徒留一副躯壳,摆在教室里应付授课的老师。
下午上完第一节课,叶来兮、邓锦年、梁凉和沐玉泽被体育老师叫走。这时校广播里,也在激动人心的实时转播操场上的比赛盛况。不一会,当邓锦年清脆而流利的普通话,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般从广播里跳出来。全校的师生,再也无法淡定了。因为他正在以学生会会长的名义,介绍即将上场的两支参赛队伍,这便是我们学校和对抗的五中。
班主任老师课上到一半,见同学们后排的悄悄偷跑,窗边的伸长脖子观望,在也无法继续下去。索性将课本和讲义合上,沉着脸询问道:“你们是不是很想去看比赛呀!”
大家都在走神,突然被老师杀个回马枪,愣在原地集体石化,不敢出声,怕老师发火责骂。
我微微抬头,眼角的余光和老师探寻的眼神重叠在阴影里,耳畔再次传来老师的声音。“艾小迷,你想去吗?”
我东瞧瞧西看看的慢吞吞站起来,笑嘻嘻的点着头,算是默认。我也不理旁人,把心一横小声嘀咕道“老师,我想去,我从小就是看着《灌篮高手》长大滴。”
听完我的回答,曾老师将课本拿在手上。一边整理一边说:“想看球赛的同学现在和我一起去操场,不想看的同学就留在教室里自习,不准在校园里乱跑。”
老师话音刚落,同学们纷纷将桌上的课本抛向空中,狂欢着高呼“老曾、老曾,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曾老师见同学们如此兴奋,急忙拍着手提醒大家:“小声点,不要影响隔壁班的同学,别人还在上课呢。”
老师前脚刚走出教室,同学们后脚便飞奔着一哄而散,只剩下几个性子安静的女同学,在宽敞的教室里看书。
我和姐姐们端着凳子,来到篮球场边,上半场已接近尾声。我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比分,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五中的球队代表着过去的自己,而十中的球队代表着现在的我。这就像我横跨的两段时光,在某种机缘下,交织在了一起。过去有我留恋的人,现在有我想隐藏的事。
当上半场比赛结束的口哨声响起,我把手里加油的五彩丝绦递给二姐,便冲入了对方的阵营。此时,那些熟悉的脸庞,一张张出现在我的眼睛里,就像放电影一样。我走过去亲密的挽着堂哥的肩膀,坐在他们队伍里,听着他们部署下半场的比赛。看来沐玉泽带领的团队,确实给他们带来不小的压力。
而更让我惊喜的是,我许久未见的闺蜜(杨黎儿)和曾经的同桌(罗宾),也跟着球队一起来看我。罗宾是我曾经的同桌,也是我黑历史中抹不去的身影。记得读初中那会,我和别人打架,他就是属于站在一旁给我助威的人。我家庭作业忘带回家,他上晚自习就偷偷摸摸用左手帮我抄,既是我的最佳损友也是我绝对的老铁。
下半场即将开始,两队球员纷纷入场。我坐在篮球场旁边和黎儿拉着小手,一边叙旧,一边观看比赛。这就好似时光倒流般,回道我们无忧无虑的童年。那时我们学业没这么繁重。每天放学,都会陪着罗宾在操场上打一会篮球在回去。我和黎儿体力毕竟没男生好,不一会便败下阵来,到最后只剩下罗宾一个人,像不知疲倦的战马挥汗如雨的驰骋在球场上。我俩
就像现在一样,将书包和衣服丢在篮球架下,靠着背静静的看着他。
上半场比分悬殊不大,所以下半场刚一开始,赛况就异常激烈。不一会在堂哥的带领下,五中队员默契的配合着罗宾发起进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一个两分球投进,将场上的比分拉平。我和黎儿狂欢着从凳子上跳起来尖叫罗宾的绰号“罗宾汉,NO,1罗宾汉NO.I”
五中来的人员本就很少,女生更是凤毛麟角。我和黎儿这样张狂的举动,就像操场上迎风飘扬的国旗,在任何时候都是最耀眼的存在。突然我感觉有一道寒光射过来,让我如芒在背,待我四处查看时,哪里还寻得到半点踪迹。
在接下来的比赛当中,梁凉和沐玉泽好像是两头发疯的牛,用身高的优势,将五中的主力堂哥和罗宾压制的死死的,让他们没有碰球的机会。双方也不冒然进攻,就这样在中场僵持着,伺机寻求突破口。
五中毕竟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将,趁着刚打出来的气势,他们打算一鼓作气、乘胜追击,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短短的十五分钟之内,他们便不停的飞奔着摆脱对手的牵制,发起三次进攻。虽然没进球,却在气势上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给对手造成不小的威慑。
沐玉泽也不愧是篮球队的队长,面对如此疯狂的进攻,他默契的配合着梁凉硬是让敌人不能越雷池半步。这就像武侠里的高手过招,遇强则强,激发出潜藏的无限爆发力。
新一轮的进攻发起,他像一头愤怒的豹子,在带球过人时,故意将我堂哥重重的推倒在地,裁判快步跑上前去查看,然后吹响暂停的口哨声。我吓坏了,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入赛场,查看老哥的伤口。梁凉在对上我眼神的那一刻,像做错事的孩子,用手轻抚着鬓角的短发,将头微微扬起,心虚的看向一边。我气呼呼的涨红着脸,恶狠狠的回了他一个白眼。便跟着搀扶的人,将哥哥挪到一旁,拿出备用的药水给他擦拭着微肿的关节。
哥哥受伤我也没有心思继续看球,偶尔不经意间抬头时,总能遇见泽扫射过来的余光。也不知道是心里歉疚,还是失去了强大的对手。感觉此刻的他,像一只关在笼子里豢养的狼,失去了与生俱来的野性。
眼看着比分逐渐拉开,锦年在也坐不住了,从旁边的广播台走下来,小跑到体育老师面前请求参战。当裁判打着手势宣布十中换人时,场上一片哗然。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老哥便看着手上的表,摇着头叹息道:“哎,今年五中又要陪跑了。”
我纳闷的反问道:“哥,现在五中遥遥领先呢,你怎么这么悲观?”
“十中的邓锦年,早在3年前就曾和我们交过手,也是那一年他带领着现在的这支球队,夺得了县初中组比赛的冠军。是当年家喻户晓的一匹黑马。”
“邓锦年会打球,我怎么不知道呢?”
“你和他很熟吗?我怎么感觉他一直在盯着我,充满敌意呢!这是我的错觉吗?”
“我们是一个班的同学。那他后来为什么不参加比赛呢!”
“这就是千古之谜了,没有任何人知道。”
锦年的加入,正如老哥预料的那样,他像齿轮的轴心,重新点燃整支球队的气势,与梁凉和泽两大护法配合着左右进攻,不一会便夺回半壁江山。当比赛结束的口哨声吹响,五中的同学们心悦诚服的以1分之差败给了十中,其实他们自己知道,这是对方给自己留足了颜面,没有发挥出全部的实力,不然会被抓起来吊打的很惨。
观看完球赛,旁边的球迷们仍旧不愿散去,大家都还沉浸在那场精彩的比赛当中,这时大家中都在激烈的讨论着“邓锦年和沐玉泽不愧是我们十中传说中的流川枫和樱木花道,如此精彩的逆袭真是绝了。”
“邓锦年,今天为什么突然参战呢?”
“他当年可是被他父亲逼着立过军令状,不考上XXX军校,就不再碰篮球。”
“也许别人想为学校争光呢!”
同学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像池塘边呱呱乱叫着抢食的鸭子。我一直自诩是最了解他们的,可经过今天的这件事,我才发现我们现在虽然亲密无间,可对于彼此的过去却是一无所知。这就像两块裸露在地面的石头,没有人能猜到他埋藏在地底下的内部结构,有可能就是肉眼看见的普通石头,也有可能是价值连城的翡翠原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