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比赛结束之后,我像玩藏猫猫的游戏一样,躲着那三位让我堂哥挂彩的狂妄之徒。有好几次在图书馆的走廊里遇见,还没等他们开口,我便远远的掉头,往相反的向方走去。
这种貌合神离的感觉,就像是校园里假山池边那一树梧桐花。在春尽花落之时,那迎风招展的新叶,像花儿的恋人,在满池的春意里寻找它消失的倩影。徒留一段花叶两别离的情伤,让人为之唏嘘不已。
星期五的最后一节课,语文老师要求我们到组长那里,背完指定的章节才可以回家。对于我们组的学霸们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他们一目十行的默读几遍,就开始抑扬顿挫的将拗口的文言文倒背如流。而对于我来说,就像是大难临头一般。
在嘈杂的教室里,我用双手捂着耳朵,想尽快背完,早点回家。可是我越着急,头脑反而越不灵光,这就像一个毫无主见的人,在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不一会,便在七弯八绕的地宫里迷失方向,给自己带来深深的挫败感。
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少,我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可我就像进入梦靥般,在头痛欲裂的旋涡里沦陷,久久的不能清醒。我强迫着自己在模糊的意识里,将点状的生僻词组串联成句,这好似河岸的纤夫一样在一步一个脚印的积累中,把这艘载满知识的巨轮慢慢的挪动。
经过七八次的失败,我最后的一点耐心也被这枯燥而乏味的重复记忆消磨殆尽。我抱着侥幸的心里,合上书跑到泽面前背诵。我刚张开口,却发现头脑里一片空白,仿佛是海边的沙滩,在浪花的亲吻下不留一丝痕迹。
泽看出我的窘态,似笑非笑的望着我,他就像从时光隧道里穿越而来的老者,拥有足够的耐心,等待着我慢慢长大。“艾小迷,你还要继续吗?”
“嗯,我重来一遍。”我真诚的点着头,急忙将书本打开,瞄了一眼。便像是家徒四壁的秀才,开始拆东墙补西墙,对付着冬日里的严寒。
梁凉见我黔驴技穷,无法拼凑下去。他仿佛是故意捣蛋的坏家伙,软磨硬泡的纠缠着泽,也要扭着背课文。泽没有出声阻止,算是默认了。我俩像男女生演奏里的二重唱,一前一后断断续续的抢夺着节拍死磕到底。
虽然我知道现在的坚持,只是心存幻想的垂死挣扎。但只要泽不叫停,我就想让这美梦继续下去,说不定会有奇迹出现呢!如此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的感受,我真的快崩溃了。这仿佛是暴政时期的囚犯,正在接受一刀一刀的凌迟之刑。谁也不知道,自己承受痛苦的极限在哪里,唯有靠着心里的那一丝希望,支撑着自己不被打垮。如此心力交瘁的挣扎,好似赶狗入穷巷般图穷匕见。
泽好像在和我闹别扭,虽然我背的一塌糊涂,但他仿佛把我当空气一样,置若罔闻。而是,一反常态的不断挑剔着梁凉的错误。例如,这里多了一个感叹词,哪里背错了一个标点符号等。如此往复,气得梁凉七窍生烟。他俩便像是唱双簧的一样,你一言我一语的闹起内讧来。
梁凉本来心里就有气,又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将书一扔,出声奚落道:“泽,你也太偏心啦!我背的时候要求那么严格,小迷背得颠三倒四,你管都不管。”
泽一脸犯花痴的看着他,摇着头惋惜道:“梁凉,这辈子你是没戏了,等下辈子吧!下辈子你投胎做女孩儿,我也给你放水。”
梁凉被激怒,用脚踢着泽的凳子气呼呼的说:“哥我天赋异禀,还用得着你给我放水,真是吃饱了撑的。”
“嘿,小样,够狂的呀!”
“那我们今天就较量一下。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比就比,谁怕谁。比什么?”
“吵死啦!我不背了,你们能不能闭嘴,让我安静一会。”梁凉和泽叫嚣着将我散乱的思绪打断,我绝望的看着为之付出的努力化作泡影。此刻,多日来的委屈涌上心头,我就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小声的抽泣着蹲在墙角,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不理任何人。
锦年闻声,丢下正围着他背书的组长们,火急火燎的赶过来,敲着他俩的头训斥道:“你们这不是添乱吗?怎么把迷儿气哭了。”
话没说完,他便张开双臂打算将我扶起。我生气的用手一把将他推开,怒吼道:“别碰我,一群讨厌鬼。我在也不理你们了。”
梁凉也许是被我的话激怒,也红着眼眶赌气道:“迷儿,记住你刚才说的话。我要是在犯贱搭理你,我就是小狗。”
“梁凉,不许犯浑。迷儿是我们的徒弟,有什么话好好说。”
“锦年,拜托你搞清楚。现在是人家有了男朋友,要和我们划清界限。”
梁凉的话,像滚烫的开水浇在枝繁叶茂的花盆里。让生机勃勃的绿叶,瞬间垂头丧气,失去了往日的风采。泽无力吐槽道:“千里搭长棚,人生哪有不散的宴席。迷儿,如果我们的存在给你造成困扰,你可以直接说出来,也不枉大家好一场。”
看着那两位稀里糊涂闹脾气的家伙,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难怪他们比赛的时候那么针对我哥,看来是误会了。此时,我心里五味杂陈,千言万语化作眼角绽放的那丝微微上扬的笑意。人们常说恋爱中的女生都是醋坛子,没想到男生吃起飞醋来,丝毫不逊于女生。像极了独孤求败的世外高人,在心中幻化出百年难遇的对手,非要和自己一决雌雄。
我停止哭闹,心情也平复许多,我转悠着眼珠看向锦年询问道:“大师傅,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我轻轻的唤着他独特的称谓,锦年像着了魔似的,转瞬间面露喜色的说“迷儿,你好久都没有叫我师父了。”
“要不是你莫名其妙的跑去给五中加油,把我们激怒。锦年也不会破例参加比赛。这次真是被你害惨了。”
见他们越说越离谱,我站起来拍着桌子吼道:“你们够啦!我不反驳,并不代表你们都是对的。小师傅你和我耍什么狠。那天比赛你和泽把我堂哥弄伤,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你现在还倒打一耙,编排我有男朋友。还有你锦年,到处去招惹桃花,弄得我也跟着一身腥。我二姐喜欢你,你看着办吧!”
把横在彼此之间的误会解开,我心里舒畅多了。课本今天是背不完了。就在大家无言的沉默中,语文老师宣布:“没有背完的同学,把书带回家自己速读记忆,下星期上课在抽查背诵情况。”
老师话音刚落,我便拿起书包跑出校门。独留他们像呆瓜一样,愣在原地喝下那自食其果的酸醋。我将心里隐藏的秘密道出,心情也像是爬满篱笆的蔷薇花,在秋风中释放出少女般无忧无虑的娇媚,点缀着深绿的叶子慢慢变成浅黄,将一抹淡淡的秋意,书写在风的温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