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完入学住宿手续,我依依不舍的送走母亲,此时喉咙里冒出的热气,犹如腾飞的火龙扶摇直上,把整个口腔灼烧成火焰山,干渴的声音拌有一丝沙哑。
我拿上刚领的暖水瓶,牢记室友指引的路线,穿过旧教学楼,绕道教师宿舍楼,向篮球场旁边的水房飞奔而去。在水房的拐弯处,从侧面冲出来两抹一闪而过的黑影。此时我已是箭在弦上,根本收不住脚,只能在心中默默的为自己祈祷。睁开眼,膝盖处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在擦破皮的地方侵染出几点血痕。转眼间,这不断冒出的鲜红血丝,便在如玉般光洁的腿上描绘出一幅嗜血而妖娆的彼岸花图案。
“同学你要对我们负责,在古代英雄救美可是要以身相许哟!。”
说话的男孩,年龄大约和我相仿。上半身穿着白色T恤湿哒哒的贴在胸前,一头倔强的自然卷发下,露出一对天生勾人的桃花眼,一弯薄唇微微上扬,脸上隐藏着一笑而过的戏谑。美则美矣,但是长得太过妖孽,将来必定是个风流情种。
见他如此捉弄,仅存的一点感激也没了。又羞又恼的怒气,化身成一条毒蛇,对他伺机报复。我气鼓鼓的说道:“小屁孩,毛都没长全,就把自己当孔雀。”
“锦年,我真是眼瞎,才会救这只白眼狼。”
话音刚落,我便冲到他跟前,端起他们打闹时散落在地上的水盆,将余下的水以狂风扫落叶之势,不偏不倚的泼在他脸上。此时他犹如受伤的困兽怒吼道:“臭丫头,你死定了。”
果然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见他动怒,我吓得拔腿便往女澡堂跑,嘴里还大声的叫嚣着:“你活该。”
刚跑到澡堂门口,便看见他的同伙打算冲过来拦截。此刻,我仿佛是从宫廷的腥风血雨里厮杀出来的暗卫,将手中如血滴子般飞旋的盆,向他快速的抡过去。来不及炫耀自己心中的小雀跃,便被眼前的场景吓蒙了。
那一群赤身裸体的男孩,宛如从时间无垠的荒野中踏着婴儿般圣洁的脚步向我走来。他们就像上古时代遗落在世间最美的情花,由不得红尘俗物随意染指。我的鲁莽行为,仿佛开启了风月宝镜中隐藏的秘密。男女间的平衡被打破,我的意识早已坍塌。
“啊。对不起”我害羞的捂着脸,脚踏风火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出来。此时澡堂内外仿佛遭遇了一场百年浩劫,“笑音功”所到之处,人群早已被振的花枝乱颤,口不能言。
“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那位被我泼水的男孩,仿佛穿越到宋朝的婉约派诗人。一边儒雅的吟诗,一边似笑非笑的对我挤眉弄眼。
“锦年,这首词的意境真是妙不可言。”
“古为今用,更是别有一番风味。丫头,你今天的诠释我给满分。”锦年的答复让我无地自容,真想学鸵鸟挖个坑把头埋进去。
大家热情而愉快的嘲讽,犹如在我委屈的眼里丢进一枚石子,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早已在心底激起千层浪。一时不察,那晶莹的泪滴犹如月色下私奔的情侣偷跑出来。滚烫的泪水划过脸颊,勾起我另一段心乱如麻的愁绪。此情此景,犹如胡雁哀鸣夜夜飞,胡儿眼泪双双落。
“对不起,我们没有恶意。刚才我本来想阻止你,可是你跑太快了。”说话的男生便是锦年,刚才救我时他撞得不轻,一直低头揉着受伤的脚踝。
此刻抬头才看清楚他的庐山真颜。在我蕴含着雾气的眼眸里,虽是一步之遥,却仿佛一眼万年。晴空万里的白云下,他穿着一件干净的浅蓝色衬衫相映成辉,眉若巫山之云,眼含弱水三千,鼻如凌绝之顶,唇似蝴蝶清泉。造物者是多么神奇,创造出如此丰神俊朗的少年,那灼灼其华的风姿好似天边的彩云之蓝。
“梁凉,把小丫头的暖水瓶拿过来。”
“丫头,看在我帮你打水的份上咋们和解吧。”梁良被我突如其来的哭声搞得惊慌失措。面对旁人的非议,他绅士的主动服软求和。天晓得,他原本只是想捉弄我,现在却被误以为两个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弱女子。
华夏五千年源远流长的灿烂星河,传承着家风对男子德行的最高培养准则“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但凡有教养的爷们都会以欺负女孩为耻,而这份对女性的礼让,更是在巴蜀之地被男子们呵护的繁花似锦,长盛不衰。“耙耳朵”是四川男人对爱的表白,也是女人幸福的见证。它宛如一首绝美的情诗,诉说着爱情里千回百转的浅吟低唱。
我无辜的小眼神像飞镖应声而落,早在回眸的一颦一笑间用意念报仇。便冷冷的说道:”我不认识你,让开。?”
梁凉见我不按套路出牌,错愕的问道:”你这唱的又是哪一出呀.”
“人家是懒得搭理你,”锦年拍着他的肩,一脸嫌弃的补刀.
“虽然你貌似一树梨花压海棠,但我却不是那惜花之人。以后再敢出言不逊,小心我辣手摧花把你折了。
发泄完心中的怒气,没等他们出言反驳,我便一把夺过梁凉手里的暖水瓶,像一只高傲的公鸡,迈着优雅的步子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