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元八年,春。
还是四月春寒料峭的时节,冷风刮在衣着单薄的宫人们身上,引起皮肤阵阵战栗。碧霄宫内,掌事宫女枫月正替当朝太后顾堇仪梳发。还是清早时候,鎏金的炭盆内热热地烧着金丝木炭,混着果香花香在宫中弥漫开来,引得人眼皮直打架。
“谢才人之事可处理妥当了?”
“回太后,早已妥帖了。一早就对各宫吩咐下去,再提谢氏之人一律重罚。”
“嗯,着实可惜。新进承宠第一人,只过了三日就进位分,本该是极大的荣宠。现下只能怪她福薄,消受不起圣恩罢了。”顾堇仪慢条斯理说着,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她满脸倦容,半个身子歪在软椅上,细细拨弄手里的佛珠串。
“是。”枫月不再多言,取了花梨木发刷,蘸着桂花油一点点打理发丝。心知太后心头不悦,一时间殿内鸦雀无声,宫人们都刻意压抑了呼吸与脚步。
“话说回来,谢才人从前可是慎妃宫里的?”
“回太后,正是。因谢才人这档事,妃嫔们这些天都离得瑶光殿远远的。前些天还听慎妃不忿,嫌晦气要移宫呢。”
“为着一个小小的才人,成何体统!”顾堇仪皱眉道:“新进的这批宫人,可都承宠过了?”
“回太后,还有顾莲舟呢。芙蓉馆里可就剩下她一个了。”
“顾莲舟?那位湖州府县令的女儿?”顾堇仪略一思索,道:“那孩子我记得,在殿前说平日里喜读佛经的,模样虽说周正,倒也太沉静了些。不过又写得一手好字,有那么几分像我从前的性子。”
“太后嘴上这么说,心里喜欢着呢。”枫月将发刷放下,熟练地挽起髻来。“算起来,这月十六该是顾宫人承宠的日子。”
顾堇仪点点头。“谢才人此事一了,瑶光殿里也该进新人了。”
“回太后,奴婢这就着人去办。”枫月应下,将金丝凤钗小心插在髻边。木炭发出微弱的噼啪声,将地砖烤得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