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河出来的时候,林槐已经在车里等了几分钟,她打开车窗双手交叠趴在上面,夜风肆无忌惮地吹着她的刘海,现在将近九点,泰祥酒店的门前陆陆续续走出了不少的人。
顾长河一出来就看到了趴在车窗上的小脑袋,他疾步而走的脚步一停,他原本只是想靠着林槐研究学术,但是近来通过这频繁的接触,好像有什么令他控制不住的东西自心底而生。
顾长河拉开车门上车,动作流畅地打开引擎启动车子。
望着旁边的人那冷峻帅气,足以迷倒任何一个女生的脸庞,林槐想说的话涌到嘴边却又放下,想起今晚的事,于是她又问出了另外一个问题;“顾长河,今晚的事谢谢,赵老师除了让你照顾我,她还说什么了吗?”
顾长河开车拐了一个弯,把车子重又开到宽阔繁华的马路上,他微咳了两声,淡淡回答着林槐的问题,那语气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没说什么。”
车子一路疾驰,两个人之间异常的安静,除了林槐不时要回沈灿的消息,沈姑娘的问题像是连珠炮似的,一个接着一个抛来。
沈灿:“什么时候回来?”
林槐:“在路上了,应该马上就到。”
回复完这条消息之后,林槐抬头看了眼窗外的路,却不知车子什么时候已经开到了凤龙山下:“这不是回学校的路?”
顾长河转动方向盘拐了一个弯,难得开了一句玩笑:“这么认真玩手机,把你卖了都不知道。”
林槐把手机收回,倒是没了先前的那副倔强,只听她软着声音回答:“B市顾家唯一的儿子,被国内心理学泰斗点名参加国际心理学交流论坛,在辰清有无数迷妹的顾长河,你这么优秀,旁人大概会觉得是我诱拐了你。”
顾长河轻声笑了起来,于是他也学着林槐的样子开口:“著名舞蹈演员赵老师的得意学生,高考保送生,听说前段时间拒绝了一家话剧邀请,未来的明日之星林槐同学,你就这么没信心?”
车子到达山上之后,通过明晃晃的霓虹灯,林槐这才看清门前石碑上那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凤龙山度假村。
秦氏集团在凤龙山的这个项目,林槐在新闻上看到过,虽然离正式营业还有一段时间,但是门口已经配置了保安,一看到顾长河的车之后,那保安端着还盛着米饭的碗从屋里出来,面上皆是喜色:“顾哥,您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做准备迎接您呐。”
话说完,保安的视线瞥到车里,而后极为有眼力见的打招呼:“呦,嫂子也在啊?”
“哎,我不是……”无缘无故被叫了嫂子的人抢先开口解释,后面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旁边的人出声打断了。
“郑岑你这油嘴滑舌的样怎么还没改?开门,我进去拿下东西。”顾长河的左手倚在车窗上,他的脸色被浓重的夜色遮住,让人看不出任何表情。
被唤作郑岑的保安笑嘻嘻的把办公区的大门打开后,就拉着顾长河聊起了天,顾长河伸手接过郑岑递过来的烟放置唇边,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起了最近山上和山下的一些事。
夜色如同一张墨色薄被,轻轻盖在凤龙山上,被子下,偶尔几盏霓虹闪烁,倒是像极了孩童不睡觉时的嬉闹。
“咳咳……”
听到身边的咳嗽声传来时,林槐蹙眉,听着顾长河与郑岑两个人相谈甚欢的话语插不进话去,但是碍于半个小时之前顾长河在修远的事情上帮了自己,所以林槐在纠结很久之后还是开口提醒道:“感冒就不要吸烟了。”
原本一边跟郑岑聊天,一边注意林槐情绪的顾长河在听到这句轻柔的声音时,他下意识地侧头,那一双眸子在黑夜里熠熠生辉蕴藏着笑意。
闻言,郑岑哈哈笑了两声:“顾哥,那您先忙,有事叫我。”
顾长河淡淡“嗯”了一句。
当初林槐在新闻上瞥过一眼秦氏集团,据说秦氏建成这个度假村投资千万用地600余亩左右,虽然远远不及秦氏在房地产方面投资的大手笔,但这个度假村,林槐能感觉的出来,秦氏投资的重点是在于这块地皮的珍贵,未来可供延伸的项目不少。
看着顾长河走在前面轻车熟路地打开灯,就知道这地方他不是第一次来了。
“这是凤龙山度假村的沙盘模型,你先看看,过段时间我们的活动会围绕着休闲区域和住宅楼这一块展开。”
“嗯。”虽然林槐略微很诧异为什么顾长河会让她看模型,但她还是轻点了一下头,而后把目光停留在一楼办公区的正中间,巨大的沙盘模型顿时映入眼帘。
毕竟度假村还没有对外开放,所以林槐第一次看见其中的某些设计时,还是在心里吃惊了一下,这个在凤龙山上盘踞的度假村几乎囊括了所有年轻人的喜好,可以看出设计师是下尽了心思要迎合年轻群体。
“这个度假村的主要面向群体是年轻人吧?秦氏为什么不直接做成高端度假村?”林槐把视线停留在面前的一处浅蓝色溪水的沙盘上,轻声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顾长河迈开修长的腿几步跨到办公桌前拿起一份文件,听到这话之后,他微转过身顺势靠在桌子上,一双眼睛紧盯着在沙盘前驻足的人,而后他的嘴角轻轻翘起,露出了一副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个时候,顾长河摸了摸口袋,他有点想念烟草的味道了,但是转瞬之间他就想到了刚刚在门外时林槐的那句提醒了,而后作罢。
终于,在林槐被看得发毛之前,顾长河略带沙哑的声音传过来了:“那是因为秦爷爷有情怀在里面,他想看看他的孙子到达被什么吸引了为什么天天不着家,不过,度假村的活动还缺一个策划师,我诚挚的邀请林槐小姐参与到这个项目中。”
林槐一愣:“你带我上山是不是早就设计好的?”
顾长河点头:“是的。”
许是没想到对面的人能这么坦然的承认,林槐一时语塞,过了好久之后,她轻声开口:“答应可以,但有个条件,你必须把卡西还给我。”
卡西就是林槐的软肋,顾长河阴差阳错的赌对了。
在这漆黑的夜色里,在这安静的山顶度假村里,天上的星星仿佛触手可及,但顾长河不想要星星,他突然想伸出双手去抱一抱面前的姑娘了,哪怕是以朋友的名义。
于是他立直了身体,嗓子一阵发痒伴随着的是一连串的咳嗽,末了,他哑着声音开口:“那好,林槐,欢迎你加入到这个项目组来,你的要求我会好好考虑的。”
临下山的时候,郑岑在门口焦急地打着电话,借由车子的光,隐隐约约还能看出郑岑那一张一合的嘴唇。
顾长河打开车窗敛下神色,问:“怎么了?”
郑岑停下打电话的动作,脸上那阴沉的表情在看到顾长河时有所缓和:“顾哥,假山那处的水管漏水了,我正给前两天来修水管的工人们打电话呢,妈的,没一个人接。”
林槐望着天空深深地叹息了一下,唉,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山顺利回到学校里了,而后她打起精神回复着沈灿的消息:应该马上就能回去了。
马上回去,这四个字今天晚上被林槐发了不下七次,沈姑娘估计已经看疲劳了。
林槐一个人在车里着实无聊,于是她选择了跟着他们一起去假山那儿看看是怎么回事。
大抵是因为有了顾长河在这儿镇场,所以郑岑的情绪也高了一些,他拿着手电筒得意洋洋的向林槐吹嘘道:“嫂子,跟你说,有顾哥在我就放心了,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顾哥做不成的事,想当初在C市的时候……”
郑岑是孤儿,那年他被欺负,是顾长河从C市一伙小混混的手里把他救回来的。
“仔细看你的路。”
林槐忽略了郑岑对她的称呼,被后面的那个想当初吸引住了,她正想竖起耳朵听听是怎么回事就被旁边的人打断了,郑岑讪笑了两声也没再继续讲下去。
因为假山靠近大门,旁边又是围栏,所以才漏水就被郑岑发现了。
顾长河把他拿着的手电筒交给了林槐,而后挽起袖子弯腰跟着郑岑进入了水流之中,刚走了没几步他就停住了脚步,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你要是害怕,就叫我。”
林槐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拿着手电筒在周围转了一圈,发现旁边正好有一处石凳可以坐,于是她单脚跳过水洼就到了石凳处。
其实现代的人类都被城市里的高楼大厦束缚住了,很少有抬头看天空的时候,听到对面传来的水声时,林槐下意识地低头向着那边看情况。
这时,在漏水这处的假山旁边突然窜出了一个黑色的身影,他的身形顿时没入了纵横交错的假山后面。
“啊。”
林槐惊呼了一声,差点把手中握着的手电筒吓掉。
顾长河停下手中正在查看着的管子,转过身将视线定格在林槐的身上,拧着眉头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刚刚有个人影,往那边去了。”林槐手指着假山后的方向。
一向独自在山上居住的郑岑没有放在心上,他开口解释道:“嫂子肯定是看错了,这山上也就我和一些野猫,我倒是盼着来个人能给我解解闷呢。”
顾长河复又问道:“是不是看错了?”
刚才光线太暗,林槐也不敢肯定她看到的一定是人影,不过细想一下,度假村还没开放,这山上大晚上的又怎么会凭空多出来一个人呢?
于是她蹙眉思考:“应该是猫吧。”
初秋的夜有些冷,一阵凉风刮过来的时候,顾长河不由得感觉到些许凉意萦绕在周围,于是他站直身子停下修水管的动作把外套脱了下来,转身去递给了林槐。
“干活容易出汗,你在这儿坐着帮我拿着外套,如果冷了你可以穿上,我没有洁癖。”
顾长河又踏着水洼走了回来,郑岑把手电筒的光照在他的脚下,在看到顾长河脚上那双价值不菲的鞋子时,他皱着眉头想了想,最后还是劝慰道:“顾哥,要不您先走吧,别管我了,大不了我把总闸一拉。”
“泄什么气,这不是快找到原因了。”说完之后,顾长河又埋头开始寻找这节准备当喷泉的水管到底哪儿漏了,连水迸溅到他的脸上和头发上他都无动于衷。
“顾哥,您要是热的话,就进屋吹空调去,这种活我来就行。”顾长河刚刚与林槐说的话,郑岑这小子当真了。
顾长河抬手扬起一把水甩到郑岑的脸上,冷声说道:“话那么多,干你的活。”
他顾长河哪儿是热,明明是怕林槐冷,这点估计单细胞生物郑岑是想不明白了。
终于找到了水管漏水的原因,没办法,郑岑还是去拉了总闸,只是这样,他在山上的洗漱做饭就不太方便了。
从假山处回到大门时,林槐这才发现顾长河的衣服已经被浸了水染成了深色,他的发丝也在滴着水,一想到顾长河现在感冒,可能还会有发烧的危险时,她于心不忍便把抱着的衣服还给顾长河。
郑岑的衣服顾长河穿不了,所以他只是简单拿毛巾把身上擦拭了一下,就开车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