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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小虎?北堂绍?

小虎猛然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后,瞬间就蔫了,脸色煞白跟见了鬼一样。

惊着的不只是他,窝在玲珑镇得过且过,水了大半辈子的宋知县整个人都恍然如梦,脑中只剩下“北漠国”、“小皇子”几个字来回窜动,只得呆呆楞楞看着门外人群里走出来一众人。

一时间所有人都静默无声。

北堂傲在大堂中站定,默而不语。冷厉眼神环视了一周,待周遭所有人都感受到他所带来的的巨大压迫感后,这才拿出了自己的国印和玺带,身旁的侍卫立马送上前递给宋知县鉴定。

宋知县和师爷仔细看了看,终是叹气一声——也不知今儿是什么日子,真真儿遇到尊大佛。岂敢怠慢,随即请人看座。

北堂傲身高七尺,身形挺拔。脸部线条刚毅如刻,剑眉鹰眼,只需淡淡看你一眼,立马传递出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之感。因身处他国的缘故并未穿北漠国的服饰。但一身南楚的玄白色华服丝毫未掩饰他的王者威严,反倒还有股说不出的飘逸风流。

随行的侍卫立即上前向小虎行礼。惊愕的众人这才发现,常记酒馆的小伙计,与这北漠国皇太子,眉眼倒真有五六分相似。

小虎缓步到北堂傲跟前,嘴唇紧抿不语,似有些犟,但半晌过后,还是别扭而又小声地唤了一句“皇兄。”

常安乐只觉讶然非常,一双眸子满是疑问和不解,看得小虎心中尽是愧疚。

人群中的秦云陌倒是挂上了笑容,跟骆甲轻道:“他北堂傲亲自出面更好,我们,就继续看着戏吧。”

北堂傲看着眼前的亲弟不觉有些触动,三年不见,长高长壮不少——就连鬼扯的本事那都是相当的出色。

于是兄弟俩刚见面的第一句,就听北堂傲慢慢悠悠语带嘲讽“阿绍,这扯谎唬人的技巧,你倒是学得比诗书文礼好么。”

不等已满脸酱色的小虎出声,北堂傲向柳如絮平静开了口,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声音里确是一股不容置疑“明日我便遣人送一千两黄金到你们铺子,该是够赔偿你这损失吧?但日后,我不想听到半句关于我们北漠小皇子的是非。”

柳如絮只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不由点头“殿下大可放心”。

北堂傲见事已了,遂向宋知县点头示意,便带着一众侍卫出门而去。

只留得厅堂上下,每个人各怀心事。

傍晚时分,常记酒馆内。

常渊看了看大厅中央正襟危坐的两个尊贵人儿,不觉咽了咽唾沫。直后悔过去三年里弹了小虎——北漠国小皇子北堂绍无数个脑崩儿。

随即转向自家闺女无限感慨:“没想到啊,我们馆子竟然供着这么一尊大佛。小虎竟是北漠的皇子,这世道,真是活久了什么都遇上了……”

常安乐没抬头,熟练地在案板上咚咚咚一阵切剁,待大碗中堆起冒尖的各类食材小丁儿后,才闷声应道“可我觉着他今日见着自己皇兄,并不怎的高兴……我还是觉着他平日在店里忙活的时候快活些……”

常老爹叹了一口气,面上覆了一层淡淡的无奈,“天家,也有天家的苦恼和烦心事啊……”

眉眼颇相似的兄弟二人互相沉默着,面对面静坐有一阵子了。

“看来这三年,你在这里跑堂打杂倒是逍遥自在,父王跟母后真是白担心你了。”北堂傲终是先开口,语带揶揄,声音并不高。

小虎猛然抬头,一双大眼瞪得圆溜溜,满是气愤和委屈:“还不是父王找你商议着要两国联姻,让我日后娶了南楚国的十公主——世人都知道那十公主刁蛮任性,粗鄙无理,作天作地。你们真是好狠的心呐!”

北堂傲听罢厉声道:“阿绍!父王岂能容你这样置喙?你身为皇子,当要明白自己的责任,岂可还这样任性!”

小虎也愤然高声道“所谓责任就是做一个任由摆布的联姻工具吗?那么这个窝囊皇子我不做也罢,你就当我三年前便饿死在外面了罢!”

北堂傲怒极“你——”

眼看二人争吵在即,常安乐恰巧端着一大笼屉黄馍馍上了桌。

常安乐似是未罔二人的纷争,眼睛弯弯,乐呵介绍道“太子殿下,我没去过北漠国,所以也不知道你们平素喜欢吃怎样的点心,以前听小……小皇子殿下提过北漠百姓喜食这种玉米面馍馍,我便试着做了些,不知味道像不像……还请您将就着吃点,莫要嫌弃。”

常安乐浅笑盈盈,一边说着一边又放下另一只盘子。

“这里头是我刚炒的八宝酱,算是玲珑镇当地的特色,咸辣适中,很是下饭。你们可以掰开馍馍蘸夹一些,我估摸着味道应当不错。”

北堂傲看着眼前黄澄澄,个儿大松软的玉米面馍馍,旁边还有一盘物料丰富、香气扑鼻的八宝酱,顿觉饥肠辘辘,胃口大开。

小虎却被常安乐刚刚那句“小皇子殿下”叫得伤心异常,险险落泪。

以前虽想过各种可能,但真到了身份被揭露的那一刻,到底,还是跟这儿的一切都生分疏远了。

北堂傲似是看不到自家亲弟百转千回的哀愁,难得吃一样东西吃得如此认真

细致。

只觉得常安乐做的这黄馍保留了北漠的风味,但又似加以改良,融入了自己的理解,所以做出来的馍馍格外松软香甜。

馍馍掰开,再蘸上些八宝酱,他也是第一次尝试。刚咬了一口,便惬意地眯起了眼睛,神情也柔和了不少。

这八宝酱翻炒很是入味,鸭丁、火腿、春笋、胡萝卜、嫩青豆等八种原料与咸香的豆瓣酱交融在一起,微辣带辛,咸香至极,跟馍馍简直是绝配。

这边北堂傲完全被常安乐的手艺所折服,那边小虎却第一次却没了胃口。

愤怒而鄙视地看了一眼正大快朵颐的皇兄,转身跑了出去。

院子里,常安乐正在把缸里腌的咸菜捞出来拧干,准备第二日炒些咸菜毛豆子做小菜。

忽地见到小虎眼圈红红,站在跟前。

常安乐讶然道:“殿下怎的不吃?馍馍不合你们北漠那边的口味吗?”

小虎再也憋不住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常安乐顿时有些慌,也不顾手上还沾着卤水,胡乱在衣裳上抹了两把就上前轻轻拍着他的脑袋安慰道“这又是怎的了?是觉着白日在衙门受委屈了?还是今天终于见着哥哥,太开心了?”

小虎哭得抽抽搭搭,上气不接下气,顾不上自己的皇子身份恳求道:“安乐姐,你别埋怨我……我也不是故意……故意要瞒住你们的……只因我觉着,觉着你们这儿忒好……真的,特别特别好……你待我好,像亲姐姐一样照顾我……还有,还有常掌柜,也忒好,虽爱念叨我,还老喜欢弹我脑崩儿,但是……但是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想着我…..安乐姐,你可别赶我走......你也别喊我小皇子……我…..我听了心里忒难受……”

常安乐眼眶红了又红,眼泪也吧嗒吧嗒往下落,仍是强撑着笑容柔声安慰道“你这孩子,又较真了哇。小虎也好,皇子也好,左右都只不过个称谓罢了,我哪里会赌气跟你生分呢?

但在这世道上,长幼尊卑总归是有别。如今两个北漠国皇子挤在这名不经传的酒馆里,到底也是被许多双眼睛看着、猜忌着——感情用事容易叫人拿捏到短处,你忘了珍馐阁是怎么编排我们的了?”。

常安乐叹了口气,又替他擦了擦眼泪道:“你瞒着身份的事,我也从未怪过你,这搁谁身上都是人之常情。

说句越矩的话,自打你来常记酒馆的第一天起,我就把你看作自个儿的亲弟弟一样,哪有想要赶你走的道理?但是这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你是北漠皇子,总归要回去辅佐你皇兄完成大统,将来你肯定会是个响当当,顶顶了不起的人。”

“还有,莫伤心,”常安乐终是让小虎止住了眼泪,认认真真对他说:“切莫不要舍不得这里……我娘以前常说,人这一辈子总会有好多些无可奈何,你躲也躲不掉,赶也赶不跑,那就凭着自个儿这份寻常心去接受它。天底下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的重逢,莫再难过了,以后,我们肯定还会再相见的……”

北堂傲倚门而立。

亲弟弟背对着他哭着伤心,肩膀不停耸动,常家小掌虽细声安慰着却也红了眼眶。

北堂傲是有些恼怒的,阿绍身为泱泱大国北漠的皇子,却这么优柔寡断意气用事,实在应该被训斥一番。但他迟疑片刻终是抿唇蹙眉,轻轻喟叹一声。

忽察觉二楼栏杆处一阵悉索微响。北堂傲目色一厉,旋转轻回,略施轻功便落上了阁楼的露台。

待看清眼前一身白色长袍倚着栏杆的人是谁后,不禁目色微动,语调尽是戏谑:“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南楚二皇子殿下也有这等雅兴,不理朝事,窝在这小镇酒馆混吃混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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