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太阳升起,晨曦汹涌。
随着向月葵也醒来。
她总是害怕中午的阳光,因为那会让她的花瓣(无色的花瓣),显得那么平庸和微不足道。
玫瑰国王看着她,她脸蛋忽然地红了起来。不是因为害羞,不是因为爱的上头。是因为她知道,玫瑰国王必定确确实实看到了,看到了她在日光下的平庸。她等着恐惧,如同孩子撒谎被拆穿的恐惧,悄悄看了眼国王的面孔。
可是她所看到的,只有无尽的热情和爱慕(如果没有看错的话)。
“怎么了我的王后?你在为自己的美丽而烦恼吗?”国王的幽默成功把向月葵逗笑了,但是她还是小心翼翼。
“我才不美丽呢…”她说着虚心地低头看着玫瑰国王,看着他的脸色。
“不美丽怎么会拥有世界上最高贵圣洁的王冠呢?”国王说完慢慢把手伸向向月葵,似乎需要摸一摸她娇小的额头,却又在即将碰到的时候收回了手掌。向月葵开始迷惑。
“王冠?”她显露那可爱的天真。
“好了我的爱人,我知道了。你想获得我的夸奖,我翻遍月光诗集,也无法用人间词汇刻画出你的美,你就饶了我吧(国王把她挽在怀里,优雅高贵的花瓣在她胸口摇动),我愿意为你倾倒。”
“哎呀!你别老是花言巧语。”说到花言巧语这个词的时候,向月葵可以放低了声音,带着娇羞的语气,生怕伤害到国王的热情。
“我的王后,我们去梳洗吧,让世界上最纯洁的水为你而自卑。”
玫瑰国王带着她来到了月亮湖,比镜子还要明亮,能照出世间最美的倒影。
看到湖中自己的那一刻,她比刚看到她王冠时的玫瑰国王还要惊讶。
她的六片花瓣,已经点燃了两片。即使在日光下,那两色的光依旧光彩夺目。
那就是照亮人间美好的光,没有任何的黑暗,任何的光明,能让它暗淡。
她在大脑里做了许多设想,为那王冠的光彩。但是都没有得到答案,连和正确答案擦肩而过的机会都没有。
那有些孩子气的小脑袋知道,她必须冷静下来,至少不要将被自己美丽震撼的惊讶流露在外。
“我的王后…”国王殷勤地呼唤。
“嗯?”她傻傻地抬起小脑袋。
“你花瓣的光,在我们初见时是一色,如今是两色……”国王把话纠缠在喉咙。
“是啊…怎么了?”向月葵有些慌张。
“是因为我吗?”国王也慢慢红了脸。
“我想…是的…!是的!是因为你!”她恍然大悟的样子。
“那么以后会有更多的光也亮起吗?”
“是的…!”
“多少呢?”
“好多好多,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多!”
“为我而亮吗?”
“是的!只为你而亮的!”
第一天,国王要带他的爱人游玩他的钻石花园。
钻石花园,开的是琉璃,结的是钻石。
他挽着她的臂弯,她闭着深邃动人的眼睛,一步步地向那梦幻般的花园靠近。
财富与浪漫的园子发出寒光,渗着寒气,向月葵打了一个寒颤。
“现在,慢慢睁开眼睛!”国王骄傲地说。
向月葵怀着好奇和期待,就像期待那天晚上玫瑰国王手中的月亮一样。慢慢地打开眼睛。
原来,真的会流泪。为什么?三言两语可以道尽,千言万语也可说不清。
她感觉自己成为了世界的中心,她的价值第一次被财富所陪衬,她知道这北国的宝库,永远地属于她了。她也知道,自己比这些所有的宝石都要重要,因为它们全部只是她的陪衬,只是深情的国王为博得她欢心的工具和媒介。
有思想以来,她从未感觉到自己像那一刻一样重要。因为她被有形态的物质所衡量,被无形态的爱情所包围,直到窒息的地步。
她晕倒在了国王怀里。
但是她慢慢地恢复过来,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和那普通南国乡野花朵一样一惊一乍,显得庸俗,她极力支撑着身体,站立在国王面前,刻意不去看那钻石园。
她依然竭尽全力维护着自己的自尊,尽管那一刻她想不顾一切地扑到爱人怀里,像个孩子一样大哭大闹,然后安安静静地睡去。
“哼!尽管你拥有如此的财富和浪漫,但是我告诉你,它们全部比我还不如呢!你休想用它们就把我们的爱情衡量了!”向月葵背对着国王和他的财富,仔细地听着国王的动作和反应。
国王一直没有动静,她开始有些焦急,害怕自己的撒娇是不是没有被国王理解。当她快要忍不住回头的时候,一双手从背后抱住了她,在这寒冷寂静的园子里,那双手显得那么温柔和炙热。她慢慢转过身去,靠在国王的怀里。
“它们全部都不如你!它们全部加起来也没有你美丽,你是无法被任何物质衡量的。你在我心里是那么的巨大和神圣。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就不要见它们。”国王体贴地挽着她往外走。
“你给的,就算一株绿草我也热爱。并且我会对它的热爱仅次于你。”向月葵在国王的耳边轻轻说着,然后挠了挠他的脖子。
但是,说出那句“对它的热爱仅次于你”的话的时候,向月葵心里忽然抽搐了一下。仿佛谁即将浮上心头,打破她这不准确的誓言。
但是为了坚守她对国王爱情的忠贞不渝,她努力将那烦人的意识关在了大脑的最深处。
可是,答案早已揭露。她越是回避,那个念头和她就越是纠缠不清,在以后她爱情的路上,不断地低语。
萤火虫连夜出发,飞过了六条河,六座山,六个村庄。
他开始感觉疲惫,在第七条河边停下。河的对面,就是他的家。他真正的家,就连向月葵都不知道的真正的家。
身体停歇下来,大脑便开始快速得活跃起来。
他想起了向月葵诞生的那天晚上,自己傲游到南国的那个村庄。他从不相信一见钟情,可是就像他不相信命运的玩笑依旧被命运开了一个大玩笑一样,他对她一见钟情。
他为她献出了自己的最后一次祝福。
他想起了她第一次对他笑时,那晚的星星有875颗,月亮挂在他们的西边。
他想起了她第一次落泪时,他接住的那颗炙热的水晶眼泪,以及对她做的保证。
他想起了她第一次说冷时,他为她编纂的童话。
……
以往的种种平凡和安静,彼此感知得到的春夏秋冬,白日和黑夜,西风和北水…涌上他的心头!
无数的画面在他大脑里快速地切换,逐渐使他痛苦。
他忽然蹲在地上,抱住头大声地嚎叫起来。一束光从他的后背射出,顺着他走过的路飞速滑行。
向月葵看到一束光从远方飞来,涌入自己的花瓣。这一次她甚至有些感觉,隐隐地眼酸。
国王确信,他们的爱情点燃了向月葵的王冠。
向月葵却开始怀疑,开始留意某些离她越来越远的东西。
很珍贵的东西……
第三种光,叫作怀疑。
颜色是萤火虫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