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赶到时,就听见祠堂里有人在低声念着:“小娘子亲鉴……”伴随着自家儿子挨打的哭叫声,还夹杂有女子哭哭噎噎的声音。
她听见儿子惨叫,只觉得天旋地转,强撑着走进去,韩大人正铁青着脸坐在正中间。二夫人上去道:“先停住!停住!老爷啊,您这是干什么?这孽畜虽然无用,到底是孝顺您的,您真要活生生打死他吗?”
二夫人不开口还好,韩大人气得更厉害了,叫身边的长随道:“读!把他的淫诗再读得大声一点!叫他母亲听听,她生了一个什么东西?孝顺我,这就是他孝顺我的无耻行径!”
原来刚才在读什么“小娘子亲鉴”的,正是韩大人的长随,他本低低地读着,被韩大人一点名,只好念得大声些:“小娘子亲鉴:小娘子云鬓如雾美如仙,腰肢扶柳无物间,最美人约黄昏后,巫山云雨会襄王。长者不解风情,不能使娘子得趣,怜惜怜惜!不如相约明月夜,西苑边门小柴房,小酒一酌,细谈人间事,才知神女会襄王。子森落字……”
念完二夫人差点没晕过去,上去便一巴掌打在韩昱森脸上,问道:“你这畜生,你这是做的什么事啊!是不是这个贱人哄骗你,你才做出这种下流事的?”
韩昱森已经半死不活了,听到母亲言外之意,便顺着母亲道:“是她!是她!是她勾引我!爹,爹,是云姨娘这个贱人勾引我啊,不然她怎么会三更半夜跟我出现在小柴房里!”
云姨娘站在一边,道:“我早跟老爷说了这件事,老爷不相信,叫我去里头等着。若不是三爷威逼,我也不必告诉老爷,我是个死过一次的人了!我的儿子,我可怜的儿子本来是三爷的弟弟,我才失去他小半年,哪个做娘的这么等不及,要来勾引您呢?”
“你这个贱人!贱人——!”韩昱森气得胸口都要炸了,说什么在里面守株待兔,脱衣服的时候那么利落,分明就是要诬陷于他。
云姨娘失魂落魄地站起来:“二夫人是三爷的亲娘,做什么都站在三爷这边了,你自然不管这事是真的是假的。我只问三爷一个问题,三爷你答我是或不是!”她的声音忽然凄厉起来:“这封信是不是你亲手写的!是不是你写的!”
“是,但是……”韩昱森被她一唬,脱口而出。
云姨娘大喊道:“我的冤屈要叫老爷知道!这封信是三爷亲手写的,小柴房是三爷逼我去的,我在这家中一无所有,我连儿子都没有了,我害三爷有什么意思?若不是我被逼到无可奈何了,我都不告诉老爷的!”
“二夫人还说三爷孝顺,他连我都敢下手,对老爷怕也没有什么孺慕之心!有的只是一心的畜生心!老爷——老爷——叫你知道了,我心也甘了,我不叫这群人污我清白,我敢指天为誓,我若是有半点勾引三爷的心,我叫天打五雷轰,我那夭折的孩儿到了地下都不安稳!”
“我叫老爷的儿子惦记着,这名声已经一点不剩下了,我这就去死了干净!”说完猛地就要往祠堂的柱子去撞。
旁边的长随眼疾手快,扑上来挡住,云姨娘一头撞在了长随的肚子上,那长随扑在地上痛得打滚。
韩大人怒喊:“把二夫人扶到一边,别叫她看了!继续给我打!打死了才算数!打死了韩家才干净!祖先知道我生了这么个不孝子,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给我打!”
二夫人哭天抢地。
云姨娘也哀哀哭着。
板子打在韩昱森的身上,韩昱森也哭得凄凉。
过了一会儿,韩昱林和韩昱木得了消息,两兄弟直杀到祠堂,因儿子偷父亲妾室这事是丑闻,叶静抒和方虞都不曾出现。两兄弟在韩大人面前下跪求情,尤其是韩昱林,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为了这个弟弟,他声泪俱下。一番兄弟情,连韩大人都感动不已。
“你就是太惯着他!”
韩大人看了一眼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小儿子,恨铁不成钢,但毕竟怒气已经消过了,便道:“住手吧!今日你两个哥哥为你求情,你该和你两个哥哥学学!整日一副不像样的模样!”
韩昱森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趴在刑凳上只剩喘气了,二夫人听韩大人放过儿子了,终于松了一口气,喊道:“还不把三爷扶到屋里去!快,快去把大夫叫来!”
深更半夜,闹这么一出,谁都觉得累。韩昱木和韩昱林回到二院里,方虞正和叶静抒说话,也在等着他们。一进门,方虞便问道:“怎么样了?”韩昱木道:“小命是保住了。这个老三,真是不像话。唉!多亏老二今日一番话,否则爹怕是还不能消气。”
“罢了,三弟就是这样。大哥,别说了,”韩昱林一点也不矜功,道,“夜也深了,你快带大嫂回去吧。一会儿宵禁了,就不方便了。”
韩昱木点点头,便与方虞一块回去了。
叶静抒等他们走远了,才问道:“怎么样了?”韩昱林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道:“爹很生气,三弟被打得皮开肉绽,将来怕是折腾不起来了。云姨娘,你打算怎么办?”
“她求我送她走,说不愿意再留在这了,明日便回了公爹,把她送走吧。”叶静抒道,说完觉得胸口有些闷,一阵咳嗽。
韩昱林给她递了水,心疼地道:“你为我操心太多事了。”
叶静抒喝了一口水,缓了缓,道:“我这身体便是这样了,到了冬天就更糟了。好在二夫人现在把家里的事接过去,不然才是累死我了呢。”
“如今你先少操心些,把身子养好了是要紧的!”韩昱林道。
叶静抒笑道:“无妨,如今家里大概能平静些日子了,我回娘家去住几天。好起来就快了。”
“要不要我陪你?”
“可以吗?”叶静抒的眼眸里像有星星在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