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的时间在命簿里一溜烟就过去了,对于绾仪和劫垣来说,大概就是一个月的功夫。
两人都可以辟谷,但劫垣偏偏不肯,时不时要带着绾仪下馆子,一个月时间,京城里的酒楼都叫他们吃了遍,绾仪发现:熏鹅烤鸭做的最好的,是北堂楼;各色点心出众的,是小江南;熏熏可醉的好酒“小酌怡情”,是悦来客栈。
劫垣抓来的那只魔兽也跟着两人吃香喝辣,绾仪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云天”。小云天的嘴巴被养刁了,有很长一段时间非北堂楼的熏鹅不吃,以致连北堂楼的跑堂都识得这只鸟儿了。
小云天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睡觉还要挑绾仪的肩膀,在别的地方都瞪着一双大眼睛,再困也不肯睡觉。
绾仪说:“要不是那日见过它在花园里发威风,我真要怀疑这只乌鸦到底是不是魔兽。”小云天听到自己被称呼为“乌鸦”,很不满意地扑棱扑棱翅膀,朝着绾仪的脸呱呱一阵大叫。
绾仪伸手拽住它的脚,道:“你知不知道谁天天带你去下馆子,跟我逞凶,信不信我把你丢在这命簿里?”叫你主子自己来找你回去。
小云天一下子就怂了,声音变得婉转动听,讨好起绾仪来。
劫垣难得地笑了笑,抓了一把小云天的脑袋,小云天登时吓得翎毛尽竖,直往绾仪肩膀上挪。
绾仪笑道:“欺软怕硬的扁毛畜生!”
小云天扁了扁嘴,你被他揍一顿也得怕他!
*
韩府被叶静抒使了一番手段后风平浪静了很久,自从云姨娘被送走之后,她的丫鬟翠翠便抬了姨娘,据说是那晚忠心护主,得了韩大人的青眼。
而二夫人由于没有教养好两个儿子——一个父母双全却另府别居,一个胆敢偷人偷到老爹头上,而失了韩大人的欢心。
在翠姨娘的枕头风的吹拂下,韩大人渐渐意识到,韩府需要个少主人了,这件事早就该落实,只是当初二夫人在身边勤劝着,老二还未娶妻,还不够稳重,待他娶妻成家之后,慢慢再来,届时也更稳妥。同时韩昱木又表现得十分出色,事业有成,又有娇妻幼女。韩大人心里便有几分摇摆。
按礼法而言,韩昱林是嫡长子,除了他不应立其他人为少主人。但是后来韩昱林之母过世,韩二夫人当家,生了韩昱森之后,韩大人便抬她为正妻,算是续弦。故此韩昱木的身份便显尴尬,先是庶长子,再是嫡长子。
可天下嫡长子哪有两份的?
只因韩昱木占个老娘在世的便宜,枕头风吹着吹着老爹就偏了心。
如今这个便宜也不算便宜了,枕头风依然吹着,吹着吹着就偏了方向。韩大人对韩昱林这个儿子满意得很,叶静抒的身份显然也压了方虞一头。
这个少主人的身份,是时候还给他了。
韩大人在祖宗面前禀明一切,大摆宴席,请来族中耆老作证。
当夜宴席结束叶静抒回到院中时,听牡丹说韩昱林在亡母的房间待了很久都没有出来,本想着不要去打扰他,却又忍不住走到了这位正牌婆婆的房门口。
韩昱林所居住的院子正是当年韩夫人住过的“芳草苑”,当中最大的一个房间就是她的寝室,韩昱林夫妻则住在所隔不远的次卧。如今这个房间已经作为韩昱林私下祭祀的静室。
过了许久许久,韩昱林才从静室里走出来,出来时他愣了一愣,叶静抒竟然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他,而且靠在柱子上睡着了。
牡丹尽职尽责地守在一旁。
“夫人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我?”韩昱林低声问道。
牡丹看了一眼韩昱林,眼神有点奇异地道:“夫人说就在这等您。”
韩昱林望着叶静抒的目光忽得变得非常柔和,一弯腰,轻轻把她捞了起来,抱了个满怀。叶静抒许是太累了,竟然这样都没有醒来,靠在他的臂弯中熟睡着。韩昱林把她抱回房间,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如同望着一件稀世珍宝一样望了许久,才躺在她身边,命人把烛火熄了。
第二日叶静抒从睡梦中醒来,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床上,有些想不起昨夜发生的事。她一翻身,韩昱林便醒了过来,叶静抒声音哑哑的:“我吵到你了吗?”
韩昱林似乎一夜都没有深睡,他揉了揉额角,把叶静抒捞进怀里,说:“我昨夜和母亲说,要带儿媳妇去见她,”顿了一顿,叶静抒只觉得心头跳的很快,然后他说,“母亲很高兴,她很想见你,晚上我带你去看看她好吗?”
叶静抒脸一红,抬眼蒙蒙地看着他。
韩昱林低头吻住她,把洞房花烛悬崖勒马的仪式补上了。
*
这边韩府终于落到叶静抒的掌控之中,护国公府却似乎有些不在她的意料之外——
护国公病了!
而且是卧床不起的大病!
叶静抒得到消息后,连夜令人套了马车,要前往护国公府,韩昱林拦了一拦,道:“祖父这时候早睡下了,你去反倒扰得他不能安睡,明日天亮我便跟你一块回去看他,信我,听话!”
叶静抒此时关心则乱,谁来阻止也没有用,一张脸黑得像包公。
韩昱林见她不为所动,叹了口气,低声道:“你听我的,我来跟你说说此中关要,你难道不想知道祖父为什么忽然‘病倒’吗?”
这是叶静抒挂心的,她抬头望着他。
“回屋里去,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
回到屋里,叶静抒便急切地道:“是皇上又训斥祖父了吗?”说来奇怪,护国公战功赫赫,纵横战场几十年,新帝登基本来更应该倚仗于他,但新帝的表现显然出人意料,不仅经常在朝堂之上斥责护国公,但凡打胜战,受赏的都是护国公手底下的人,从来没有什么奖赏给护国公本人。
而护国公竟然从不见怨言,每次皇帝斥责之时,他也悠然领罪:“皇上圣明,皇上说的是。”弄得皇帝想发火都显得自己没道理。若有时提前知道皇帝又要发作臭毛病,他就索性告假,毕竟年老体衰,有点毛病都是正常的。
难道这一次,也是这样的情况?
韩昱林斟酌了下,道:“这次的情况有些不同。这次,是边境要乱。”边境要乱,大草原的老对手又想飞入羊群薅点羊毛,妥妥是一幅欠打的模样。按以往的经验,只要护国公一出,这群鹰崽子也上不了天,只有别打得满地找牙的份,但问题是,护国公这下病了。
“你是说祖父是为了避战,”叶静抒说完,又自己否定自己,“不可能!祖父不是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