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心舞看了一眼李无伤，突然笑道:“你之前不是说你的轮回金身已经可以不死不灭了吗，怎的还没我禁打？”
李无伤脸皮一阵发烫，转过头去不理会杨心舞，大声说道:“御将军，这第一阵是你赢了，不过这第二阵了，我就不再留手了，御将军千万要小心些！”
漠北都是悍勇之辈，见他输了还不认账，纷纷发出嘘声，场中肃杀之意荡然无存。众人正哄笑时，一个军士摇摇晃晃往前走了半步，蓦地倒在地上。其他人见状正准备取笑，却都觉身子一阵酸软，纷纷倒在地上。
原来大衍三圣中除了道衍真人去阻南域军，道明、道清真人感到天地异变出自漠北大营后就准备好了从何向那里得的“东风醉”。
虽然段孤鸿不愿助御问天破斩龙神剑阵，但毕竟在漠北营中。而且这么一个人踏上成仙路的话，对大衍神宫也不是好消息。
东风醉无色无味，随风即化。道明真人事先服过解药，此时冷眼看着周围。段孤鸿、御问天、杨心舞、李无伤四人虽然还能凭借深厚的修为暂时压住药性，但四人心里都清楚手足无力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李无伤身形摇晃，勉强稳住之后，怒视道明真人，“狗贼，枉你被称作大衍三圣，这种卑鄙下流无耻的事情也做得出来，无端毁了大衍神宫的名声。”
道明真人微微一笑：“只要诸位今日过后再不能说话，旁人又怎么会知道贫道曾经做过什么？中州百姓只会记住我大衍神宫以斩龙神剑阵阻住了漠北二十万虎狼之师。大衍神宫威名反而更胜往昔。”
御问天早已知道道明真人的性格，脸色如常。只是暗自后悔不察，自己性命倒是不要紧，但此时断送的，却是整个九州的命运了。
“东风醉”药性极烈，御问天试着运转周天，只觉得浑身酥酥麻麻，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杨心舞试了一下，同样无功，她适才饮酒，面上红晕未去，此刻更显柔美。但那一双秋水般明亮的眼睛，却始终盯着白发佝偻的背影。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放不下吗。
杨心舞神色突然一黯。
道明真人见药力已经起效，不禁心中大喜。
眼前几人都是心腹大患，今天要是能够一并除掉，九州便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止他重返成仙路了。
见御问天仍然站着，道明真人犹豫了片刻，便决定先从李无伤开始。
十六年前，御问天奉何向之命攻江南国，破金陵府夺去中州至宝古剑纯钧。当时李无伤在凤鸣寺中苦修，杨心舞不知云游何处，等二人知道纯钧被夺时，御问天却人见蒸发再也没了消息。
道明真人初时不以为意，但见到二人出手以后便看出二人都是劫仙之体，心中深深忌惮。
道明真人是果决之辈，现在既然是最好的时机自然不会留情。
他往前踏上一步，碧龙仙剑光芒流转，以电光之势斩向李无伤。
众人都没有想到他出手如此果决，碧龙仙剑自李无伤胸口直贯而入，一滴血都没有从伤口处溢出来，直到拔出时才喷涌如泉。
血柱在半空中停顿片刻便散为点点血珠，斑驳在黄沙地上。
李无双眼睛游自瞪着，身子却已经倒了下去。
杨心舞瞳孔收缩，一声“大哥”却如鲠在喉，怎么也喊不出来。
眼前浮现过二人小时一同修炼的点点滴滴，如梦如幻。
一行清泪从她艳绝的面上滑落。
有多久没有流过泪了？
二人都是天资绝纵，从修成劫仙之体以后更是笑傲整个九州。
死亡，本应该是非常遥远的事情。
但现在看来，修道一身，到头来也不过化为尘土，又与那些百姓何异？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杨心舞心神激荡之际，道明真人已将碧龙仙剑擦拭干净，一步一步往她走来。
杨心舞双眸黯淡，缓缓闭上了眼睛。
修道一生，为的究竟是什么？她以前能猜透，现在却猜不透了。
道明真人举剑刺出。
这一剑距离杨心舞胸口半寸时，变故斗生。
一声短促但却无比激越的声音忽然响起，道明真人身躯一震，碧龙仙剑却是硬生生蹲在了半空，再也无法往前刺去。
伏羲琴！
那个白发佝偻的老人，似乎瞬间神采飞扬。
即便在勉力弹出这一声后，鲜血便已经从他嘴角溢出。
杨心舞猛的睁开眼，霎时万种滋味在她心中滑过。
那个曾经让她托付终生的人。
终于还是出手了。
段孤鸿先受东风醉之毒，却还能够以琴声阻拦他的攻势。道明真人微觉恼怒，弃了杨心舞往段孤鸿走去。
“呛！”
龙吟之声响彻天际，道明真人为求一击必杀，已然用上了大衍十二剑中的“推云破月”，但这带着无双威势的一剑，依然被伏羲琴阻了下来。
段孤鸿呕出一大口鲜血。
东风醉举世奇毒，当年沈天问全凭一股意气和“招魂引”奇术才能勉强行动，但面前这个白发沧桑之人，却硬生生挡下了他两次攻势！
鲜血溅在伏羲琴上。
道明真人眼神涌出一丝狂热。
第三剑！
杨心舞双眼早已模糊。
一日之内，先是兄长，再是曾经的爱人。
白芒骤歇。
段孤鸿胸前白须已皆为鲜血所染，一身斑驳，触目惊心。
御问天也已经不忍再看。
修道一生，为的究竟是什么？
天道。
什么是天道？！
道明真人冷笑一声，又是一剑刺去。
段孤鸿双手颤抖，失血太多让他眼睛也已看不清碧龙仙剑的来势。但是纵然一片模糊，他还是忍不住往杨心舞在的地方瞥了一眼。
自己终究，还是硬不下这个心肠啊。
碧龙仙剑和伏羲琴再一次相持，碧龙仙剑这次只是停留了片刻，便破开琴声防御直刺而入。
琴声戛然而止。
杨心舞反而感觉冷静了下来。
没有悲伤，没有愤怒。
所有的感情，似乎在刹那间如烟散去。
碧龙仙剑从段孤鸿身上拔出，带着四溅的鲜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