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娘的,别惹毛我,好歹我‘先天胎元功’已突破第二层,你这些毛毛虫我只是看着恶心下不了手,你别以为我怕了它们。”少陵硬着头皮,一脚朝脚边的大虫扫过去,想将其踢飞,不料,大虫没有被踢飞,反而抱紧了他的裤脚,趁势往上爬。
少陵一看不妙,连忙一手拍向大虫脑袋,将其拍下,却碰得一手粘液,那些粘液一开始还很冷很稀,遇上手温后,立刻变得浓稠,把他五根手指都粘连在一起,他暗道不妙。脚下的大虫紧接着爬到他的身上,很快他就被粘液包围,形成了一层薄薄的粘液茧,使他不能动弹,连呼吸都非常困难。
“这是胶虫,被它们的粘液碰过,你想动是不可能的了。”假沈千山说。
“你这冒牌货,有本事跟我单打独斗,要虫来帮忙,算什么英雄好汉?”少陵说。
“哈哈,还想耍滑头,死了这条心吧。”假沈千山走近少陵,一掌朝他天灵盖上打去,想一招了结了他。
少陵手脚被缚,只能侧身卧倒,避过假沈千山一击,然后滚动身体,往大树方向滚去。他暗使内劲,想逼破身上的粘液茧,可一时半会做不到。悲惨的是,树上还有许多胶虫,一下子就用粘液封住了他的口鼻,使他完全喘不过气来,难受得要死,心想这下惨了,要变成虫茧了,死样这么难看,千万别被白儿看见了,希望白儿能平安无事。他渐渐没了呼吸,可奇怪的是,他感觉自己还没有死,最难受的一刻过去后,发现自己不用呼吸照样活得好好的,理智还很清晰,难道自己在做梦?还是“先天胎元功”的厉害之处。没错,突破第二层“先天胎元功”,可在身体做内循环,不用呼气。
听到假沈千山的脚步声靠近自己,少陵决定先装死,看看那冒牌货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再打算。沈千山踢了踢被粘液茧束缚的少陵,少陵一动不动。
“想不到这么快就死了。”假沈千山自言自语。
少陵眯开眼睛看着假沈千山的一举一动,看其将身上的外衣脱掉,露出千疮百孔的身体,身体的孔中不时有虫冒出头来。娘啊!少陵心中暗骂,又是一个怪物,可他不敢声张。
假沈千山抽出腰间的小刀,剖开少陵身上的粘液茧,把他拉了出来。少陵心底默默算计着机会,等假沈千山靠近时,他突然睁开双眼,双手运劲,双掌击出。假沈千山没注意,被结结实实打中,后退三步才站稳。
“你这滑头小子,居然还装死!”假沈千山说。
“出其不意,乃兵家常胜法则,你不知道吗?”少陵说。
“我只知道我今天不杀了你,我就枉称‘左灵王’百孔生!”百孔生说。
“原来你叫百孔生!你身上许多的孔是怎么得来的?”少陵说。
“我身上有一百个孔连接五脏六腑,每个孔里藏了一条虫,我用身体养活它们,它们辅助我练功,这叫共生修炼,这修炼方法,你们华夏族人定没听过。”百孔生说。
“我当然没听过这般恶心的修炼方法,小心虫把你吃光了。”少陵说。
“你担心你自己再说。”百孔生说完,鼓动后背,在左边肩膀冒出个大洞,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露出了头,他右手从洞中抽出一条乌金亮色的长虫,如长鞭一般,分九折,每折有倒勾。鞭头为虫头,长着一双绿色大眼。他甩开虫鞭往少陵打去,鞭风夹杂虫叫。
少陵趁着百孔生剖开粘液茧的机会,挣脱束缚,见虫鞭来势凶猛,避无可避,硬着头皮一拳往鞭头打过去。
虫鞭长有眼睛,虫鞭其实就是虫,一条活虫。虫鞭扭动身体,少陵的一拳落空,鞭头还张大了嘴,一口咬住少陵的手臂,鲜血直流。少陵的血落入虫鞭的嘴中,那虫愈加凶猛,疯狂。
少陵慌忙抽出手臂,飞起后脚,踢向鞭头,不料虫鞭再次闪开,踢了个空,鞭头张大嘴巴,咬向他的小腿。他躲避不及,忙将鞋子塞进虫嘴,堵住其嘴巴,再飞起另一只脚,结实地踢中鞭头。
“吱——”虫鞭大叫,鞭体扭动,挣脱百孔生的手腕,朝少陵爬来。
百孔生前胸的两个洞口冒起,两只甲虫模样的东西爬了出来,也朝少陵爬来。少陵心里发毛,如果百孔生身上一百个孔洞中的虫子全部出来围攻他,这简直比五马分尸死得更惨。可他躲闪之时留意到百孔生的表情有些惊慌,似乎其控制不住那些虫子,许许多多各式各样的虫子从其身上爬出来,凶猛地朝向他攻击,可能是他的血引出了虫子。
百孔生身上的虫全部爬了出来后,他身体像被掏空似的,再也站不住,说了一句,“我竟然控制不住他们”,然后虚脱倒地。
一百只虫子,有爬的,飞的,有红的,绿的,有硬的,软的,少陵头皮发麻,打是打不过的,逃也逃不掉,正不知所措之时,他脑子一个灵光,跑向了大树,身体任由胶虫用粘液将他再次粘住,变成粘液茧,让那些虫子奈何不了他。然后,他朝树洞滚过去,打算把梁启超救出来就离开这个房间。
滚进树洞后,少陵发现梁启超的脸没有五官,像极了之前药魔地宫里见到的人皮傀儡,暗道中计。这时人皮从后背爆裂,爬出一只巨型的如苍蝇一般的东西,体型比得上小狗,嘴有钳牙,背生蝉翼,少陵这下吓得不轻,难道这就是成虫的“穴蝇”?
前有“穴蝇”,后有百虫,少陵只能往树后滚去,谁也没想到,树后居然有个小树洞通往树根下,仅够一人通过,他想也没想就滚了进去。“扑通”一声,他掉进了地下河中,原来这个小树洞是通往底下河的。少陵被粘液封住全身,半沉在地下河的水中,他可在体内做内循环,不用呼气,大可无恙,任由地下河急促的河水带动他流动。他暂时脱险了,可没成功救出梁启超,不知伙伴如何?不知白儿如何?一夜辗转、打斗,历尽艰险、磨难,他伤痕累累,身心俱疲,再也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不知道在地下河漂了多久,他醒了就练功,累了就睡觉,不用吃,不用喝,多少个日夜,着实记不清了,可能三五天,可能三五十天,可能三五百天。终于有一天,他被冲出了地上,身上的粘液茧也已老化,自动脱落了。
少陵满脸胡子,好像也长高了一些,得益于这段时间心无旁骛的修炼,筋骨似乎更加坚固有力。他爬上岸,环顾四周,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这里不就是当初与夕剑初次相遇的地方吗?脚下的不就是连着大塘村和大泽村的那条小溪吗?自己怎么就从北京城的地下河一直漂回到了新会县?这真是天方夜谭!他有些浑浑噩噩,走在熟悉的路上,他想回家看看,自从听说全家被害后,还没有正式回过家,当时大硕说怕他被仇家盯上而阻止了他回家。现在他经历了这么多,武功也大有长进,见到仇家最好了,可以手刃仇人。
茶坑村,少了往日的热闹,许多梁姓族人的家门都紧闭着,院前杂草丛生,似乎好些日子没有打理。一打听才知道,由于维新运动失败,牵连到了茶坑村所有梁姓族人,他们怕被朝廷迫害,提前搬走,隐姓埋名。再打听之下得知,许多维新志士已被朝廷杀害,其中包括了戊戌六君子,也就是谭嗣同、林旭、杨锐、杨深秀、刘光第、康广仁六人,睚眦必报的慈禧竟然下令用钝刀砍杀他们,谭嗣同更是被砍了二十八刀才断气,死前留下了千古名句——“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不过也有令人宽慰的消息,就是维新运动的领导者梁启超被成功救出,顺利东渡日本,暂时躲开朝廷的追杀。救梁启超的究竟是谁?没有人清楚。
难道大师兄他们击败对手,成功救出了启超哥?如果这样,他们几人应该会相安无事,多日不见白儿,当真想念她。
不知不觉,走到了自家门前,经过询问已经知道时日,他竟然在地下河漂流了三百六十天,整整近一年时间,也就是说,他有一年多没回这本来幸福的家。
家门破败不堪,屋内更是颓败,灰尘蛛网随处可见,却还能依稀看出当时打斗的痕迹,墙壁、窗户还残留当初的血迹,已经变暗变黑,一切熟悉而陌生的环境刺痛了他的心。
如果百孔生没有骗他,他家人不是百孔生的势力所杀,那会是谁呢?按理来说,如果想得到《先天胎元功》,那理应把人抓起来严刑逼供才对,不应该当场就杀害。这么说,百孔生的话不无道理,就是有另一股势力不想百孔生这方的势力得到功法,而杀害了他全家。这势力够狠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去到大硕家看过,也是空空如也,梁英杰作为梁姓族人的族长,必定是带领大家躲避朝廷追杀去了。大硕不知怎么了,是否也成功躲了起来?
少陵与其他有关联的人都失去了联系,孤零零一个人不知往哪里走。他突然想起来当初刚加入“维新会”时,梁英杰要求自己谨记的暗语,他决定去新会县城碰碰运气,看能否遇上“维新会”的人。
添记茶馆,少陵叫了一壶柑普茶,一碟核桃酥,一笼凤爪,静听茶馆细语,一坐就是一天,这天已经是第三天。少陵注意到每天都有一个老乞丐端坐在茶馆门口,茶馆掌柜和伙计也不催赶他。少陵认出来了,那人是以前茶馆的常客,说书先生老胡。听说老胡在“禁武令”时期由于说隋唐英雄被官府的人抓了,放出来后就疯疯癫癫,后来变成了乞丐,哪里都不去,就每天蹲在茶馆门前,有以前相熟的茶客给他些吃食。少陵走近老胡身边,把他搀扶起来,坐到茶位上,给他倒上茶,送上点心。
“胡老伯,你还记事吗?”少陵说。
老胡没答话,一口喝光一杯茶,嘴巴“哒哒”响,微微摇头,一口咽下一个核桃酥,嘴巴“咂咂”响,继续摇头。
少陵心想着老胡疯疯癫癫,也不再说话,夹起一只凤爪往嘴里送。谁知老胡一手抢过他筷子中的凤爪,往自己嘴里塞,大口大口嚼起来,骨头都不用吐就咽下去。
“嘻嘻,鸡爪没了,红烧肉没了,羊羔肉也没了……”老胡混沌的眼珠子看着少陵说。
少陵笑了笑,没搭腔,也不责怪老胡抢食,想再次夹起凤爪时,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什么,眼神再也没有离开老胡。
凤爪其实就是鸡爪,像夕剑的“鬼爪”,红烧肉是大硕的最爱,羊羔不就是指白羊?可眼前的老胡怎么会认识他们几个?
“胡老伯,君子爱财——”少陵还没说完,老胡就抓起一只凤爪塞住了他的嘴。
“猜猜猜,你猜我是谁?”老胡说。
少陵咬着凤爪,摇摇头,说不出话。
“哈哈,我是菩提老祖,你是齐天大圣孙悟空……”老胡一边说一边笑,走出茶馆,继续蹲坐在门口,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少陵看着他的背影,不再言语,继续喝茶,吃点心,等到酉时,打包一份核桃酥离开。
待至三更时分,少陵来到添记茶馆后门,藏于暗处。他虽然路痴,但很聪明,他看得出老胡是装疯卖傻,为何?因为老胡每句话都有含义,老胡说的菩提老祖与孙悟空的故事他当然知晓,菩提老祖打孙悟空三下,背手关中门而出,意思就是叫孙悟空三更从后门进来学艺。老胡说起这个典故,不是就叫他三更到添记茶馆后门等候吗?
果真,等了不一会,微弱的月光下,一个穿着破烂的老头步履蹒跚地走来,那不是老胡是谁?
“胡老伯,我给你捎了些点心。”少陵说。
老胡没正眼看他,拿过核桃酥吃了起来,边吃边说:“跟我来吧。”
少陵跟着老胡走过三条巷道,来到一座破败的土地庙里。
“胡老伯,你带我来这里是……”少陵说。
“梁姓族人死的死,多的躲,你还回来干什么?”老胡说。
“我只想知道跟我一起去北京的伙伴怎样了?”少陵说。
“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老胡说。
少陵点点头。
“我叫古二刀,‘维新会’茶坑村组长,也就是你们组的组长。”古二刀说。
少陵吃了一惊,没想到茶馆的说书先生老胡就是他们的组长,他们组的副组长是梁英杰。可是梁英杰说过,他们是单线联系,按理说,古二刀不应该认识他们才对。
“原来古前辈就是我们的组长,梁伯去哪了呢?”少陵说。
“他带领族人躲了起来,临走时,说了你们组的成员名单给我听,反正我不姓梁,身份也没暴露,就留守这里等你们回来。”古二刀说。
“那其他人有回来吗?”少陵说。
“你是第一个。”古二刀说。
少陵显得非常失落。
古二刀接着说:“实话实说,维新运动失败后,维新志士惨遭屠杀,‘维新会’成员也不例外,现在基本上谈维新色变,连老百姓都认为维新志士都是乱党,人人唾弃,唉……”古二刀说。
“启超哥不是被救出来了吗?我们还有希望。”少陵说。
古二刀摇摇头说:“支持维新的光绪帝被慈禧软禁了,慈禧一日不死,维新难有作为啊。中国危矣!”
“那怎么办?”少陵说。
“经过近一年时间的抓捕,全国的维新力量基本被肃清了,现在仅存的力量就是我们,还有藏起来的梁英杰一众梁家族人了。为了中国之延续,民族之兴旺,我们必须维新图强,我有一法子,不知你答不答应?”古二刀说。
“古前辈请说。”少陵说。
“我在这里继续等待其他组员,你去找梁英杰,集结力量,潜伏京城,暗杀慈禧,重推维新。如何?”古二刀说。
少陵听后,浑身一震,说:“好,听前辈的,可我去哪里找梁伯他们呢?”
“这个我也不清楚,需要你自己调查。”古二刀说。
少陵想了想,说:“行,我也是梁姓族人,仔细打听一下,应该能找到他们。”
“那就好,你明天动身,记住,别再显露‘维新会’的暗语,官府密布眼线,他们早掌握我们的暗语,被抓肯定是杀头。”古二刀说。
少陵点头。
“行,我今晚就在这里过夜了,你请自便吧。”说完,古二刀呼噜大睡起来。
少陵独自离开土地庙,想返回梁英杰家,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查探一下他们究竟藏往哪里了。
一夜无话。
少陵在梁英杰家里没查到什么,只看得出来,走得很仓促,基本没带上什么东西,就像原地消失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