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境清不知道傅红雪怎么能对亲生女儿下得去手,她疯癫的样子的确骇人。
“好了,病人已经醒了,伤口都做了处理”
医生摘下口罩,对外面守着的家属交代,“主要就是头部比较严重,小姑娘说是不小心从楼梯滚下来的,你们做家长的也要说说她,这么粗心,最后受伤的不还是自己”
魏宗连连说是,以后让孩子小心一点。医生走了,他问傅红雪要不要进去。傅红雪摇头,表情发怔,“医生也说没什么了,我就不去看了,”
说完不顾魏宗在后面喊她,走出去了。魏宗看她那样子不放心,追出去,让魏境清进去看看时星。
她太瘦了,病服松松垮垮的,头上贴着纱布,脸色苍白,看见他进来,朝他微笑,“坐吧!”
魏境清在床边的椅子坐下,不知道说些什么。可这样安静的气氛下,他一点也没有尴尬的感觉。反而觉得就这样默默的不说话,还好一些。
“今天吓到你了吧?”
魏境清探她鼻息的时候时星有感觉,他手指碰到她人中,微微发抖。
“还好”
魏境清觉得喉咙干涩,木讷的说出两个字。
“她...你妈为什么要打你?”
一开口,他就后悔了。动动嘴唇,有点懊恼自己,“对不起啊,我没有其他意思!”
“没事,我知道你没有恶意!”
又是一阵静默无言,时星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窗外有颗大树,枝叶掉落的差不多了,只剩光秃秃的枝干。偶尔还有几只小麻雀落在上面,东看看,西看看,扑腾翅膀又飞走了。
魏宗送傅红雪回家后,又急忙往医院这边赶,从店里买了饭菜打包好送过来。
“肚子都饿了吧,我带了些饭菜过来。”
时星把医用餐桌拉出来,魏宗把饭菜放上去,让她趁热吃。
“小清,你先出去,我和你时星姐姐有话说”
自打魏宗再婚后,魏境清第一次这么听他爸的话,走出去,在病房外的长椅坐下。
“小星,我知道你从小到大都不容易,叔叔都了解的”
时星低头喝汤,没有说话。
“你妈妈现在在家里一直哭,虽然她不说,我知道,她肯定是后悔对你下了这么重的手,你怪她嘛?”
她咽下一口饭,喉咙发梗,摇摇头。
“你和我没有血缘,我也不好多去干涉,但你心里要是有怨气,我可以理解的。”
“我一直就想要个闺女,打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这姑娘乖顺,干净,想着我多年的遗憾也算弥补了”
魏宗以长辈慈爱的态度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女孩就一直静静的听着,
“好了,再说你就嫌叔叔啰嗦了,闺女,以后有事,叔叔帮你撑腰!”
时星头顶被大手轻轻揉了一下,眼泪就下来了,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别哭,明天叔叔做个拿手菜过来给你吃”
房间里的谈话魏境清全都听进去了,他背靠着椅背,头仰起来,抵在墙壁上。入眼是医院纯白的屋顶,白瓦灯很亮,有些细刺眼。他想起妈妈了,想起他爸再婚的那天,又想起时星趴在地上的模样,感觉很累,想闭上眼休息睡一下,可脑子又清醒的过份,乱七八糟的事想起一大堆。
“走吧,”
他爸拍拍他肩膀,魏境清站起来一起离开。车上魏境清坐在副驾驶,窗外霓虹闪烁,开口问道“那女人为什么要打时星?难道不是亲生的?”
除了在社会新闻上,魏境清从没在现实生活中遇见这种事。
“我不勉强你喊她妈,可以叫阿姨,别这个女人,那个女人的喊”
魏宗说他,魏境清翻白眼,努努嘴,还是追问,“你还没说呢,为什么打人!”
魏宗双手握住方向盘,目视前方,不免叹气,“你阿姨以前住一块的邻居,当着她的面乱编排时星,你阿姨一时糊涂,信以为真,才做错事。”
“那邻居呢,和你说叫什么了吗?”
魏境清追问,
“好像叫什么梅,我也没记,”魏宗想了想,还是记不住那个嚼舌根邻居的名字。
之后父子俩一路无言,一个专心开车,一个抱臂睡过去。
陆励这几天简直度日如年,好好地一个人怎么说找不着就找不着了。时星没有手机,他没法打电话给她。家里他也蹲了,一放学就过去,从日落西山到月明星稀,屋子里一点动静也没有。后来才知道,说是请假了,理由也没人告诉他。
什么叫抓心挠肝的滋味,陆励总算知晓了。白日里赵又找他乱哈拉也没心思了,心里怨气也越来越大,她到底有没有将他看做男朋友,不论什么事儿,不应该和他说一声嘛,也不怕他担心。
陆励这心气一不顺,又变成脾气又臭又倔的小霸王,跟谁都能犯冲。陆国婷取笑他,说他是雷公劈海椒—火辣辣的脾气。
时星连打了几个喷嚏,病房里温度不算低,身上还盖着被子呢,心想按道理应该不会感冒才对吧。
魏宗要上班,傅红雪不肯来看时星。魏境清就担任这送饭的责任,
“给你!”
他把饭盒递给时星,她接过来,笑眯眯的和他说谢谢。
“才不要你谢呢,你快点出院就最好了,天天给你送饭,烦死了,麻烦精!”
时星一点也不生气,这几天相处下来,她也算了解他一些,魏境清其实就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嘴巴一点不饶人,但只要你拜托的事情他都会帮忙。
就比如喂猫。
她不在家了,喵喵就没有人喂,时星还怕猫砂没人铲,到时候出院回去家里臭烘烘的怎么办?
“什么!你还好意思让我帮你喂猫!”
魏境清当时看她的表情就是: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厚颜无耻之人。
“我不干,你的猫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态度坚定,才不要给自己找麻烦。就算当时手心里已经攥着时星递给他的钥匙,还是打肿脸充胖子,说才不会干这种蠢事。
可第二天再来的时候,就吐槽时星养的猫又肥又丑,而且拉的屎巨臭,恶心的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
礼拜天时星终于出院,魏宗开车把她送回家。临走之前还是不放心,劝她和他回去,母女两人也可以借此解除误会。时星摇摇头,说那小区离学校太远了,来回不方便的。魏境清当场就揭穿她,还挺生气,说不愿意去就拉倒,不识好人心。结果被魏宗敲了脑袋,警告他不要乱说话。
那吃瘪的样子引得时星憋笑。
房间书桌上有一架小镜子,时星撩开刘海,破口处缝了三针,今天早上才拆线,疤痕有淡淡的粉色。
礼拜一全校开晨会,陆励在队伍最后,眼神一直盯着隔壁队伍的前排,时星姿势笔挺,站的规矩。
他才不会去听上面校领导说了什么,陆励恨不得现在就上前去好好的质问她,这几天去了哪里,为什么背影看着好像瘦了许多,以前瘦,现在更瘦。
一个上午陆励都魂不守舍,终于盼到放午学。
时星被同学喊出去,在班门口还没站定,手腕就被就被寻人的陆励握住,她知道他应该有许多话要问自己,安安静静的跟着他走。
进的是大礼堂,一般学校有文艺晚会排练的地方。门没锁,一推就开,陆励拉着时星胳膊,把她抵在墙壁,双手撑在她两边。
“你知道不知道你无缘无故消失一个礼拜,我有多担心”
少年皱着眉,苦大仇深的样子。时星在他黑亮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