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影一晚上并没怎么睡好,一方面是因为二楼那两个讨厌的家伙,竟然敢说她蛮不讲理,着实可气。
她长这么大,还不曾被人如此污蔑过,更何况还是两个厚颜无耻之徒。一想到这段时间,要和他们朝夕相处,心里好不痛快。左思右想着,非要出了这口恶气不可。
另一方面,则是记挂着她的秋姐姐。得知事情的真相以后,她不再埋怨秋姐姐。虽然不能继续在一起读书,可她们依然是最好的姐妹,从前是,现在是,一辈子都是。
最近半个多月,她几乎每天都要陪秋姐姐去一趟医院,看着她神情恍惚的样子,真有些为她担心。万一叔叔的病情恶化……她不敢再想下去。
在她的印象里,秋姐姐是一位活波开朗的女孩子,就像花丛里的蝴蝶,甚是美丽动人。念初中的时候,是班里许多男同学的暗恋对象,总会有按耐不住的偷偷传递纸条,情书更是一封接着一封塞满了她的课桌,可都被她一一拒绝了。问她原因,只说不想早恋。
她不光成绩优异,更有一副好嗓子。最喜欢Beyond乐队演唱的歌曲,尤其崇拜乐队主唱黄家驹。特别是那首《海阔天空》,经常在她的嘴角边哼唱着。每年的元旦晚会,大家都会跟着起哄:“班长,来一个!”而她也是张口就来。夏影最羡慕的就是那些会唱歌的人,一来二去,两个人渐渐成了好姐妹。
秋姐姐的梦想是当一名新闻记者。每学期的黑板报,便由秋姐姐负责出稿子,而她比较擅长绘画,彼此协作着,总能出色地完成每一期的黑板报。
校园广播站,是秋姐姐的革命阵地,她的普通话特别标准,也不知何时练就的,就像一位电台DJ,放的最多的自然是黄家驹的歌。夏影最喜欢的是她的诗朗诵,余音绕梁,像夏日轻柔的晚风,抚摸着你的心田。
可要问她的梦想是什么,还真没有想好,可人怎么会没有梦想呢?她喜欢绘画,可她并不想做一名画家,她也不是做记者的材料,那究竟做什么呢?
她有些头疼,一面又想,梦想,不就是梦醒以后想要去做的事情吗!小时候她特别想看外面的世界,不知道环游世界算不算。
当然,她的秋姐姐也并非十全十美,偶尔也会在爸妈面前耍些小性子。有一次谢阿姨来找她,叫她周末回家一趟,脾气别这么犟,父女俩什么事不可以沟通,可她却连说了几声不,便跑出去了,一副大小姐脾气的样子,比她还要过分。最后,终于在她的劝说下服了软,偷偷摸摸地回了家。
可是现在的秋姐姐呢?只剩下满面的倦容,话也少了,就像蝴蝶收了翅,再也不愿探寻人间的美好。
不行,一定要好好开导她,叔叔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如此计议着,忽然听到外面有动静,好像是从楼梯那边传来的,心知又是那两个讨厌鬼。不行,这个家没法呆了,不是他们走,就是我走,反正军训以后就要搬进学校的集体宿舍。
可一想到要和陌生人住在一起,她还真有些不习惯,要是秋姐姐在该多好。可眼下的情况,已经到了非走不可的地步。在自个家被人偷窥,心里实在臊得慌,更何况那个人还住在你的楼上。
而她本来就不是那种喜欢交朋友的人,一有烦心事,就会特别情绪化,脾气非常冲,对什么人都会吼上几句,故而她的朋友并不是很多。而秋姐姐是那种特别能包容她的人,因此她特别感激,两个人发誓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当外面的动静散了以后,这一夜差不多过去了。她稍微睡了一会儿,忽然看见秋姐姐向她招手,可一转身,原地却只有自己一个人,她大喊了几声,惊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是一场噩梦,她苦涩地笑了笑,觉得自己这一夜想得太多,多少有些庸人自扰。叔叔自然会好起来,秋姐姐也会像往常一样陪她逛街美发看电影,如果实在舍不得,就向学校申请校外居住,到时候和秋姐姐住在一处,还能帮帮谢阿姨。正这般想着,忽然电话响了起来,正是谢阿姨打来的。
她问阿姨出了什么事,只听谢阿姨说:“是小影吗,秋秋脚突然崴了,你能不能来一趟医院,陪她去一趟学校,阿姨现在走不开。”
“脚怎么崴了,严重吗?”她关切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本来今天学校要军训,她不愿意去,非要留在医院照顾你叔。你叔不同意,就吵了她几句,没想到刚下楼就崴了脚,你说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当心!”
“好的,阿姨,您放心吧,我这就过去。”挂了电话,夏影匆匆梳洗了一番。刚走到卫生间,只见门锁处悬挂着一块方形的牌子,上面写着“无人请使用”,翻到背面则写着“有人请稍等”。字迹工整,看来是用了心的。
她纳闷起来,想到半夜三更门外的脚步声,心想肯定是那个讨厌鬼连夜赶制的,没想到还挺细心,难道自己真的错怪了他。
想到此处,不禁会心一笑,朝二楼方向望了一眼,只见那个讨厌鬼正在阳台上,满面春风地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朝他嘟了嘟嘴,转身走了进去。
沈默然连忙跑回了房间,昨晚真是被她吓得够呛,此刻惊魂甫定,真怕她再冲上来,数落自己一番。他自问平生不曾做过什么亏心事,却无端卷入这种纷扰事里,真是一言难尽。
在他们乡下,一般厕所都是男女通用的,有的连个门都没有,不像城里写着男女的公厕,要说误闯,谁又没有误闯过呢!本就无心之失,外加民风淳朴,没有人会端着架子公然数落你,更不会站在道德的层面审判你,诋毁你高尚的人格。
可她昨晚简直无理取闹,不是色狼就是畜生地骂着自己,整得他真的好像矮人三分,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可她嗔怪的模样,却始终萦绕在心头,难以散去。难道自己也受了爱情的魔咒?不会的,顶多是出于愧疚。自己本来就没有错,要不是想到曾坐过一趟火车,他才不会用这个法儿。
韩梅城穿好了军训服,在镜子前照了照,还真有几分军人的样子。看了看手表,差不多七点半了,见沈默然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发呆,不免催促道:“默然,你怎么还不换衣服,再不走可就迟到了。”沈默然这才回过神来,赶忙穿好军训服,两个人一道下了楼。
夏影正推着自行车出去,走到玉器店门口,忽然碰到他们俩,嫌弃地白了他们一眼。
沈默然突然开口道:“昨晚我太鲁莽了,真是对不起。”
夏影望着他腼腆的样子,本来还有几分怒火,顿时消了一大半,又见他身穿军训服,问道:“你们今天也军训?”沈默然点了点头。
她急着去医院,不愿再和他们废话,礼貌地笑了笑,“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踩着脚踏车走了。沈默然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发呆。
韩梅城有些急不可耐,“别瞅了,咱该走了!”拽着沈默然,两个人往西操场飞奔而去。
夏日的阳光甚是耀眼,跑到西操场,已经出了一身汗。还好,总算没有迟到。中间的绿茵场上站满了人,密密麻麻的,大家都在原地自由活动着。
看到几位同学坐在草地上啃着包子,一晚上没吃饭,沈默然真有些饿了,对韩梅城说:“要不要吃早点,我去买!”韩梅城点了点头,目光逡巡着。
操场东面的巷子里,到处都是卖早点的,各个摊位前挤满了人,把原本就狭窄的巷子挤得水泄不通。沈默然挤过去,买了几个包子,两杯豆浆,又挤了回去。
韩梅城还在四处张望着,递给了他一杯豆浆,边啃包子边说:“瞅着没有,你们班那女同学来了没有?”韩梅城接过来,摇了摇头。
各个角落他都望了一遍,始终没有看到她的身影,难免有些失望。刚喝了口豆浆,一群身穿警服的士兵出现在眼前,从学校的甬道里一路小跑着过来,口里不停地喊着“一二一……”
领头的士兵年龄偏大一些,约莫四十来岁,带领着队伍,停在了绿茵场上,然后举起喇叭,要求大家按自己的班级列队站好。像昨天那样,从左往右,二十七支队伍,整齐地排列了起来。
只听那领头的士兵说道:“大家早上好!我们是北城武警部的官兵,应学校邀请,将带领大家进行为期一周的军事训练,希望大家能够积极配合。我姓陈,是本次军训的负责人,同时也是一班的教官,大家以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过来找我。我相信本次军训结束以后,大家都能够得到锻炼,以后想参军的,不妨好好对待这次军训。本次军训我们会严格按照部队军事化训练,不允许迟到和早退……”
“报告!”
忽然韩梅城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的内心有些激动,和他同样激动的还有沈默然。只见夏影搀扶着余梦秋打身后走了过来。
她们俩怎么会在一起?
韩梅城心里充满了疑问,忽然想起夏影口中所说的秋姐姐,顿时豁然开朗,原来住在他们隔壁的就是余梦秋。可是她的脚怎么了,为什么一瘸一拐的?
不知她和陈教官说了些什么,陈教官对大家宣布说:“很遗憾,这位新同学因为身体原因,将退出本次军训,希望她能够早日康复,大家为她加油!”人群中几个起哄的男生,高声喊着加油,在夏影的搀扶下,转身离开了绿茵场。
望着她远去的身影,韩梅城心里空落落的,有些心不在焉。恨不得自己也崴了脚,和她一起离开。
陈教官的讲话告一段落,随后说道:“一班的跟我走,跑步……走!”后面的士兵依次过来拉走自己的队伍。
二十一班的教官,姓冯,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甚是年轻,个头不是很高,但中气十足。点名的时候,余梦秋的名字已经被划掉了。冯教官把注意事项交代了一下,便开始了操练。
一上午又是站军姿,又是原地踏步,韩梅城压根没有心思去做这些。军姿不够挺拔,跟不上大家的步伐,多次被冯教官点名批评。下午又唱了军歌,听了报告,然后回了各自的班级。
瞅着前排空着的座位出神,至于班主任说了什么,他一句也没有听清,只盼着这一切赶紧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