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动书页时所响起的沙沙声,是封闭小屋中唯一的声音。
看完一页,伸一个懒腰,阿卡多端起还留有余温的咖啡罐,舒服地喝了一口咖啡。
就在这时,他感觉左手背一热,随意瞥了一眼,也就在低头的刹那,他的目光骤然凝固。
“这是……那个时候的……”
哨塔外头,距城堡不远的大楼附近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停留在大楼顶部金属信号杆上的两只白头乌鸦附和着发出更刺耳的呱叫声,似在庆贺,在发出极致的欢乐。
……
城堡用餐大厅,佣人们正将烹饪完成的精美食物放到花岗岩餐桌上,餐桌主位坐着诺菲尔德当代家主唐纳德,其余位置坐着诺菲尔德主要家族成员。
唐纳德身材健硕,鼻梁高挺,深灰色头发中夹杂了不少白发,但看起来依然威严,身上穿着黑色衬衫,两只袖子高高挽起,露出粗壮长满毛发的胳膊。
唐纳德左右两侧,是诺菲尔德真正意义上的少爷巴泽尔和大小姐艾达,巴泽尔继承了父亲强健的体魄,年仅十一岁的他长得就像一头小熊,在父亲的影响下,他总努力装出一副成熟的表情;艾达只有十岁,相貌谈不上美丽,却已经有了富人之女该有的优雅与柔和。
再就是巴泽尔与艾达的母亲伊莲娜,唐纳德的弟弟吉姆和吉姆夫人,比起唐纳德,吉姆的身形要瘦弱许多,明明年纪比唐纳德小,脸上的皱纹却比凯尔管家还要多,吉姆夫人则总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凯尔先生,还没到时间吗?”巴泽尔小声问站在唐纳德身边的老管家凯尔。
凯尔朝巴泽尔露出一个微笑,从怀中取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同样小声道:“还有一分钟,巴泽尔少爷。”
“一分钟,好吧!”巴泽尔嘟囔一句,待看到唐纳德严肃的眼神,立刻正襟危坐。
一分钟后。
“时间到了,先生女士们,请开始用餐。”
经历空乏的夜晚,备受食物诱惑的诺菲尔德家族成员在膝盖和衣领前盖上餐巾,也就在他们拿起刀叉的一刻,惨叫声突兀而至。
这声惨叫是如此可怖,以致艾达手中的刀叉抖落在瓷盘中。
伊莲娜朝艾达投去责怪的眼神,对唐纳德道:“或许是女佣碰见了老鼠,她们总是一惊一乍。”
唐纳德看了伊莲娜一眼,身体稍微靠后,说道:“凯尔,你去看看。”
凯尔点头称是,走出大厅。
过了十几分钟,凯尔脸色苍白地返回大厅,在唐纳德耳边说了什么。
“老爷,发生了什么事?”伊莲娜看到唐纳德的表情变得更为严肃。
唐纳德扯下餐巾,穿上适于深秋的大衣,说道:“我出去看看。”
巴泽尔起身道:“父亲,我和您一块儿去。”
唐纳德严厉道:“吉姆和我来,其他人呆在这儿,好好享用你们的早餐,不是什么大事儿。”
吉姆笑道:“小巴泽尔要乖,下周叔叔带你去打猎。”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吉姆起身给自己夫人一个清晨的香吻,又拍了拍巴泽尔的脑袋,跟随唐纳德和管家凯尔走出用餐大厅。
来到大厅外的走廊,唐纳德的脸色阴沉了下来:“菲利普呢?”
“菲利普先生已经在那边等候,还有,这是老爷的父亲让我保管的东西,我觉得老爷可能会需要。”
凯尔双手托着一个红漆木盒,木盒的盖子开着,木盒内放着一把样式古旧的黑色手枪与一管弹夹,手枪的线条极其刚硬流畅,枪管刻着复杂精美的银色字幕和花纹。
唐纳德将盒子里的手枪拿出来,说道:“这还是我第一次拿起这玩意儿,老家伙经常吹嘘他用这把枪杀过狼人,我就见他打过鸟。”
凯尔看着手枪,笑了笑道:“老爷,吉姆老爷,请跟我来。”
在凯尔的带领下,两人穿过苹果园,朝着制作金属工艺品的大楼走去。
深秋的晨曦极为干涩,毫无用处地洒在大楼和棚屋上,这里是大楼的背面,是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靠墙壁堆放着许多废旧的,等待着来年进入熔炉的钢铁垃圾。
一棵靠近大楼的树下,附近农民的女儿丽莎丢魂般蹲坐在地上,眼睛红肿呆滞,离她不远,站着三个人,其中一人身材威猛,背上背着长管步枪,腰上别着手枪和短刀,他便是唐纳德花钱雇佣的保镖队长菲利普,是军队的退伍士兵,参加过十年前奥斯顿合众国与玫瑰帝国的边境战争,另两人是他的小弟,扎克和杰尔顿。
菲利普嘴上叼着烟,神情自若,他的两个小弟脸色却不大好看。
扎克心有余悸地朝大楼背面望了望,吞了口唾沫,说道:“队……队长,你说,那是人干的吗?”
菲利普瞥了他一眼,说道:“不是。”
“那是什么?”
菲利普咧嘴一笑,说道:“怪物。”
扎克的腿立刻软了下来:“怪物,队长你别开玩笑,达尔西怎么可能有怪物?”
杰尔顿虽也害怕,但比扎克有勇气,他一巴掌甩在扎克的头上,说道:“别像老鼠一样,你手上有枪。”
说着,杰尔顿眼神一恍惚,猛然看见工艺品大楼一个玻璃窗内浮现一个红色的人影,他身子一颤,揉了揉眼睛,再看时玻璃窗内什么也没有。
“怎么了杰尔顿?”
“没事,是我眼花了。”
菲利普听到杰尔顿的话,态度认真了起来,他问道:“杰尔顿,你看到了什么?”
杰尔顿看到菲利普神情,同样认真道:“是,队长,我刚刚看到大楼里站着一个人,就在第三层,好像是个女孩儿,穿着红色衣服,一眨眼就不见了。”
菲利普回头看了眼杰尔顿所说的房间,点了点头,将嘴里的烟把儿吐出来,没有说什么。
这个时候,唐纳德和吉姆以及凯尔管家走近。
唐纳德看到丽莎,有些疑惑,凯尔叹了一口气,解释道:“她是约瑟夫的女友,昨天约瑟夫说好要找她,却没有见到,今天早上她来苹果园,撞见了约瑟夫的尸体。”
“凯尔,你去安慰丽莎小姐,菲利普带我去看看约瑟夫。”
菲利普道:“老爷,您确定要看?”
唐纳德道:“我不是小孩子。”
“好吧,老爷请跟我来。”
菲利普带唐纳德来到大楼背面,指着一堆金属垃圾,说道:“老爷,约瑟夫就在后面。”
唐纳德皱了皱眉头,绕着金属垃圾走到背后,瞬间,他的脸色变了,跟在他身后的吉姆脸更是惊恐地扭曲起来。
菲利普吹了一声口哨,笑着说道:“吉姆老爷,想吐就吐出来,没人会嘲笑你。”
吉姆瞪了菲利普一眼,却也如他所说的,跑到一边儿呕吐起来,令菲利普吃惊的是唐纳德,除了脸色不好看,再没有其他的异状,但这并不意味着唐纳德心中真的没有半分惊惧,事实上,他的惊惧并不比扎克小。
约瑟夫·恩德里克,这个他昨天早上还见过一面的年轻人,此时此刻,却已变成了一堆不完整的尸体,他的胳膊和腿被扯下来扔在一边,胸膛上开了一个大洞,像是生生被野兽撕开,脏器完全露了出来,脑袋被插在一根尖锐的钢管上,脖子上有一个大口子,奇怪的,几乎破碎的尸体,流出来的血却很少。
唐纳德看了一会儿,终是受不了,转身走离,问菲利普:“能确定约瑟夫是什么时候死的?”
菲利普回道:“不超过一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