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凤的口鼻灌了水,身上的皮肤冻得紧绷,他就像一个沉没的木舟,悠悠荡荡,一直在下降。
他的脑袋在飞速运转,从未有的清醒,在思量着各种可行的方案。他的呼吸没有问题,与陆地毫无二致,他仿佛忘记了这个事实。
池水澄澈,不见生物,眼眸扫视,四周的一切,历历在目。四周是光溜溜的石壁,刀斫斧劈的坑洼寻不到,下方深不见底,灰蒙蒙一片,下的越深,水流的吸力越明显,身体不自觉得随着水涡旋动。
他的身子无法动弹,骨节间的剧痛被冷冽的雪水盖过了,也许自知死里一条,他没怎么挣扎,顺着水涡四处流动。
已经到了底部,一个亮光口刺人眼球,大约一米的样子,水流迅疾,旋动的水体,分明看的真切,呈现出螺旋状。
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身体竟然卡住了,一截身子吸入了下水口,一截身子露在水底。他的双手可以自由挥动了,脑袋立对了方位。
“为什么我可以呼吸?”他的脑海深处,直接迸出了这个念头,岂知一旦发现了问题,空明状态立刻消失了。
大量的雪水灌入口中,呼吸一下子暂停了,清冷的空气不知所踪,他万分惊慌,努力静下心来,寻找那种感觉,可越是这样做,烦躁的心绪越发明显。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爆炸了,胸口像是压了块巨大的石头,呼吸不得的滋味,火烧火燎,耳蜗内部嗡嗡乱响。
他开始剧烈挣扎,手脚胡乱踢打,眼睛冒着的光芒,无数金色的蝴蝶在飞舞,他想抓住它们,却发觉总差了那么一点点,他拼命伸出手,用指尖触摸,竭尽全力,几乎忘记了自身的存在。
赵焱早已等的不耐烦,几次都想跳下去,一探究竟,最终还是忍住了。这小子是龙是虫,上天已有安排,自己强求不得,他悬在水面,凝神盯着水体,心中的渴切难以描述。
当水底亮出一丝丝光芒时,他站在太玄剑上,仰天哭啸,如怨如诉,哀婉凄绝。
他看见一头幼小金熊在缓慢浮水,熊头甚小,玲珑可爱,两颗眸子黑漆漆的,泫然纯净,流露出弱不经风的怯态,全身布满细软浓密的胎毛,此刻熠熠闪亮,把整个池子染得金黄。
小熊摆脱了水涡的引力,速度越来越快,稍一摆动手掌,身体如箭般往上飞蹿,水面的泡沫愈发大了。
“砰!”苏凤破水飞出,在空中腾转了几下,双足斜斜的落在岸边,蹲下身子,手臂抱住膝盖,冻得嘴唇紫乌,瑟瑟乱颤。
太玄剑噌的一下插在地上,一件金色长袍凭空而现,盖住了苏凤的头。
“小子,这是朕的袍子,先穿上吧。”苏凤手忙脚乱的穿上袍子,一股热流弥漫在全身,通体的寒意消失的干干净净,质地柔软,泛着淡金的光芒,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他站在岸边,盯着太玄剑,半晌儿才说出话来,“老鬼,你是何人?竟敢戏弄我。”他差点被淹死,自然心怀芥蒂,故意装作恶狠狠的样子。
“哼,历练一番罢了,有朕在此,阎王也不敢收你。”剑身青光一闪,口气霸道,斩钉截铁,令人信服。
“哦,听你意思,我还得谢你喽。”苏凤邪邪一笑,心中已有了主意。
“各持所需而已。”苏凤听到这儿,神色大变,赶忙蹲下身子,不明所以,“难道这其中有什么猫腻不成?”
太玄剑许久没声,像是陷入了长久地沉默,权衡着利弊。
山顶的冷风呼啸如雷,卷起的雪花漫天狂舞,无数细碎的雪粒滑过薄薄的冰面,打在苏凤的脸容上,隐隐作痛。
“你不想知道你的父亲在哪么?”
话如惊雷,在苏凤耳边响起,骇的他脸色苍白,举止错乱,直接瘫倒在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双亲对他来说永远是个谜,他不愿想,也不敢想,大伯对此更是怒眼相向,再三告诫自己,不要妄自询问。
他一开始绝望至极,万分不甘,连双亲都无法知道,自己活在世上有何意义。他几次跳崖自杀,皆被大伯发觉,然后关在地牢,承受冷嘲热讽。
“你何必生在世上,你的存在拖累了多少人啊。”
大伯感伤的悲叹似乎就在耳边,他着眼前颤抖不止的太玄剑,眼泪簌簌滑落,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那么,你想要什么?”苏凤下定决心弄个水落石出,不管付出何种代价,反正自己独身一人,大不了舍命一赌。
“你的双亲大有来头,在他们面前,朕只有仰视的份儿。以你现在的实力,别说去先见他们,一旦消息散步出去,你必会受到各方势力的追杀。”
赵焱看到苏凤露出迷茫的神色,笑道:“当年的一切事儿,朕有所风闻,你的父亲乃是一代雄杰,无论是现今还是以后,定会青史留名,载于帛书。而你的存在,在当时牵动了无数人的心脏,你能生存到现在,定是有人护佑,那人的手段通天,震慑了那群宵小之辈。”
“那你又是谁?”
赵焱苦涩地笑了笑,轻叹一声,“我么?昔日的蜀帝而已,被奸人所害,成了这般模样,没什么好说的,朕自作自受,可怜万千受难的将士们啊,白白作了他人的嫁衣。”
苏凤没想到这人的来头那么大,收起了轻佻,问道;“说来说去,你到底想要什么?”对于那个让蜀帝惊叹的父亲,他并不觉得意外,从大伯不时显露出的精妙武功来看,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拜我为师,除掉一个人,成为新的蜀帝。”太玄剑噌的一下,破土飞出,悬在苏凤的头顶,大有一言不合,就劈斩的架势。
苏凤吓了一跳,拜师尚可接受,除掉一个人的话,想来就是蜀帝的对头,看到他被害的那么惨,也勉强可行,而成为新的蜀帝,这就有些离谱了。
“我们萍水相逢,这不太合适吧。”苏凤小心翼翼的说道,生怕触了霉头。
太玄剑青光爆射,一侧剑身贴住苏凤的额头,嗡嗡巨响,“你怕什么?你是那个人的儿子,只要不死,成就不可限量。”
苏凤一听,气不打一处来,这叫什么混账话,又见他说话遮遮掩掩的,笑道:“关于我父亲的情况,是否可以详细说说?”
“现在不行,你打消这个心思吧,有些事儿,你难以掌控,路要一步步的走,饭要一口口的吃,提前知晓,非死即伤。”
苏凤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也就没再问了,正想在拜师这方面讲一下条件,却听见赵焱大喝道:“凝神聚气,我开始传功了。”
他只感觉脑门一热,眼前蓝芒闪烁,一句句口诀传了进来,“天地枢机,畅意纵横,溟洋大梵,寥廓无光,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一尘不染,是曰灵飞……”
赵焱本想传授自身的功法,可仔细一想,这小子体内的血脉一旦觉醒,自己引以为傲的功法便显得不堪入目,突然想到昔日从一头凶兽口中取出的羊皮卷,上面记载了部分功法,自己研读了部分,觉得精深至极,干脆就教给了这小子吧。
他以自己的血脉之力强行练过,结果很是凄惨,被反噬了,休休了大半年。这小子的血脉绝世难有,这功法正派的上用场,一旦修炼成功,蜀国的盛世指日可待。
“这功法叫灵飞术,现在只能传你一半,另外一半你自己去找吧。”
苏凤瘪了瘪嘴,心中大骂:强行收徒也就算了,功法还传个一半,太不厚道了吧。
赵焱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微微一笑:“这功法极为不凡,朕也是无意中得到的,你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