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间熟悉的西餐厅，还是那个王启惯常坐的落地窗前座位，只是这一次等待乔南出现的王启，心情有些复杂。他感觉这一次的见面更像是一场商业谈判。如果说他给乔南打电话之前还对乔南影响T集团项目决定的事情存有一丝侥幸，那么从乔南接电话的语气和声音，以他对乔南的了解，连那一分“与乔南无关”的可能性都不复存在。这件事情就是乔南在从中作梗，而乔南这么做目的是什么呢？
在他眼前出现的乔南依然是那么优雅美丽，昂贵的衣服、挎包将这个女人衬托得精致迷人。夸张的太阳镜遮住了乔南大半边脸，王启看不清她的眼神甚至是表情。
乔南款款落座，摘下了太阳镜，优雅地挥手叫来服务员点单。王启静静地等着乔南点好餐，然后开了口：“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乔南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抬眼看着王启的眼睛说：“谢谢王总关心，我还好。那天在酒吧没有醉死也没有被人劫财劫色。”
“哦？你是说你打了很多个电话那天吧？我在外面旅游，信号不好。等到我看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我怕你不方便就没有回电话了。”王启决定不绕弯子，直言不讳。在他看来，他和乔南的感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当然自己也没有对乔南的安全和生活负责的义务。
乔南听到这句解释，心里一凉，她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冷静的男人。她紧紧盯着王启的眼睛，希望从中找到哪怕那么一丝的温情，以慰藉自己被伤害的自尊心。她无数次地告诉自己，王启之所以跟自己分手是害怕伤害家庭，情非得已，王启的心里其实一直都是爱着自己的，只爱自己的。
可惜的是，这一丝的温情，在面前的这个男人眼里都找不到了。乔南不甘心，这种不甘心几乎让她发狂。
只是现在，她手里握着一张王牌——王启最在意的项目。这张王牌也许能让王启继续对她俯首称臣。她试着让自己冷静，决定扯开话题，先探探王启的口风：“王总今天找我有事吗？”
王启切了一块牛排，放进嘴里，轻轻地开口了：“也没什么事，就是那天没接你电话，感觉挺不好意思的。今天请你吃饭就当赔罪了，顺便问问你最近和T集团的林雪儿有没有见过面，她有没有跟你说起跟我们公司合作的项目的事情。”
“哦，你是说Michelle要求换组合作的事情对吧？没错，她是问过我哪一个项目团队开发出来的东西会更符合他们公司的要求。”说到这里，乔南刻意停了下来。
她切了一块牛排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吞下，想等王启进一步逼问。可是王启也在静静地吃东西，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这倒是让她准备好的那出“苦情戏”不知道怎么开演了。
过了许久，王启还是没有接话的意思，她只好接着说：“我没有直接给她意见，只是站在中立的角度告诉她，你们这个团队都是公司的元老级，做事情非常稳当、负责任，值得信赖；而Linda的团队都是由高学历的引进人才组成，很大一部分还是海归，思路可能更新颖一些。这就是我的原话。”
说到这儿，王启已经完全明白了乔南的立场。她明明知道T集团这一次与公司合作开发的软件是一款时尚潮流平台。开发这样的平台，光靠稳重和负责任是远远不够的，她刻意突出Linda组的创意思路更新颖的特征，当然会把林雪儿的注意力吸引到Linda那一组去。
如果两人还是情人关系，王启一定会直白地问出乔南这么说的原因。但是，以他们现在这种“前任”关系，王启还真开不了这口。他压抑下疑惑和怒火，继续等待乔南自己说出她的目的。
这些年的交往，以他对乔南的了解，这个女人从不做毫无目的的事情。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有明确的目标，她的这一举动也绝对不是毫无目的的发泄情绪。
果然，乔南接着开口了：“我这么说，是站在公正的立场上与她闲聊。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决定让Linda那一组接手这个项目。这个我没有想到。你今天找我是想让我帮你夺回项目吗？其实，接到你的电话，我也在想这件事情。你如果相信我，让我去找Michelle说说这件事，也许还是有转圜的余地。”
说到这份儿上，王启已经对乔南的目的心里有了底。这个女人就是想用这件事作为筹码，逼自己服软然后欠她一个人情，甚至是继续做她的地下情人。想到这里，王启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羞耻感。作为一个男人，事业是很重要，但是因为事业，甚至是一单生意就要对一个女人做小伏低，王启做不到。
他喝了一口水，尽量平静地说：“乔南，我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经过。我不怪你，毕竟你说的也是事实。Linda那一组在人力上的确有优势，反正业务还在公司，对公司没有损失。那就这样吧，我也不好意思再麻烦你帮我去从中斡旋了。”
乔南没有想到王启竟然是这样的态度，这与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她知道王启看重这个项目，毕竟关系着他和他手下那一帮子人的年终绩效。这个男人不可能无动于衷。她想了一下，说：“王启，你不要意气用事。你知道Linda刚刚进公司三年，但是她的团队已经在公司不容小觑。如果这个项目再被她抢去，你在老板心里的地位就会跟着岌岌可危。这个，难道你没想到吗？再说了，你也不是一个人，毕竟你下面还有一个团队指着这个项目赚钱养家，失去了这个项目，团队给你的压力也会不小啊！”
乔南尽量让自己站在王启的角度，帮他权衡利弊。希望这些话能触动王启心中的柔软。
“我当然知道，这个项目对我个人甚至对于团队的重要性。但是也不好让你为了我的事情这么操心劳神，就这样吧。我决定了，项目由Linda接手也好，我接下来也就不用那么忙了。”王启的回答平淡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他自己也很奇怪，一向专注事业的自己怎么会如此淡然地面对项目的丢失。
乔南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段话是她认识的王启说出来的。但是王启这么说，她也不好继续要求做什么。她只能轻轻地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你安心就好，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乔南拿上包和外套，站起身离开了西餐厅。
王启看着乔南离去的背影，眼前却浮现出了秦雪鸥的影子。这些年，秦雪鸥从来都没在事业上，和赚钱多少上给过他任何压力。他突然开始庆幸，自己找了一个傻得连贪慕虚荣都不会的女人，才让他在事业和尊严的选择中，能毫不犹豫地选择尊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