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子萍,你真的要走吗?”
“是。”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原谅他吧。带着一颗宽容的心离开。”
伍子萍怔了一下,脚步不由地停了下来。是啊,我真的要离开吗,在这样的岁月离开,又能在何时再相见呢,爹娘年纪都大了,难道这真的是我能做出的唯一选择?“不知道。”除了这句话,我又还能说什么呢。他伤透了我的心,离开不要成为原谅的理由。
不知道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时候走,也许是这里不再能容下自己了。此时,一道残阳铺满了整个林子,把走在这林间路上的我和子水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秋天的傍晚,露水已经早早凝结,好似替这将要远行的人留下无尽的泪水。燕雀早已飞到了那遥远的南方,就像是要躲避着荒凉的季节。徒留那寒鸦凄冷地留在世间,秋蝉聒噪地鸣着,不解人间之殇,却又似看透这世间离离合合,它只是守着自己的天地,冷眼旁看过往。不知道是太过决绝,还是像子水说的心太狠,虽然留恋这里的一草一木,脚步却始终往前,并没有停下来。太过倔强,不愿让身边的子水看到我心中的不舍,也许是已经习惯在家人面前表现得完全独立,没有太多的感情,只能将所有的情感深深埋藏在心里,即使是面对世上最亲的他,也不愿意将情感表现出来。此刻的自己,看上去依然那么平静。
这个偏远的小镇因为外出往来的人不多,虽然傍水,镇里却没有新建码头,而是沿用了郊外的那座从清朝年间一直沿用下来的渡口,从渡口沿着小江走半个时辰的水路就会到达一个较大的镇,戌时会有最后一班船去往上海。子水特意走得很慢,可能是不想那么快就走完这段路程。可是即使再慢,路也有到尽头的时候。
“好了水儿,到了,回去吧,照顾好自己,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一定要长成一个男子汉了。”拿过子水手中的包裹,离开之前,最后一次拥抱这个视为比我生命更为珍贵的人。虽然脸上挂着微笑,眼泪早已无尽地流往心里。拼命地想要控制住眼泪不要流出来,那该死的眼睛还是不争气,赶紧擦干,幸好子水看不见。抱着这双稚嫩的肩膀,是那么的恨自己的自私,自己走了,留下他独自一人照顾这个家,十六岁的他还是个孩子,我又怎能这样做?不!不是的,必须要离开,离开这里才对!该是时间走了。松开子水,“回去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什么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保重!”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转身离开。
“姐!”突然间拉住我的手,声音在颤抖,子水他哭了,“要记得回来,回到我们的家才对,你是阿水的姐姐,也是阿水唯一的朋友!”眼泪再也藏不住了,那就流出来吧。这时传来了船家的催促声,不能再犹豫了,尽管心如刀割,自己还是狠狠地甩开了子水的手,“对不起。”就这样头也不转地匆匆走到渡船上,背对着岸上的子水。船开了,终于,泪水像决堤般奔涌而出,子水还在岸边追着船跑,为什么这孩子会和我一样倔强呢。千里送君终须还,他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才对。这里的山水和子水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和那身在远处的爹娘,这一切在不断地往身后退去,直退到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