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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六王爷

这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大峡谷,周围如同刀削一般的陡峭山崖将这里围成亘古以来的天然无人区。这里不仅人迹罕至,甚至连飞禽走兽也不曾在此逗留。从外面看,谁也不愿进来,进来了,谁也出不去,无路可寻,只有自生自灭。所以这里被称为死亡谷。

张念武醒来的时候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中午。他没有死,那真是万幸。他感觉到阳光灿烂,是因为中午的阳光照射到他的身上。他迷迷糊糊地躺在一个石头堆积的石滩上,全身酸痛。他抬头仰望悬崖上方,感慨不已。这么陡峭的悬崖,高入云端,我从上面摔下来,居然大难不死,真是老天有眼,我命不该绝。他刚一侧身,却看见一条黑狗一动不动地躺在身边,这让他惊骇不已。那条黑狗已气绝身亡,天啦,这不是乌兰托亚身边那条黑狗吗!

张念武伸手抚摸那条黑狗,这时他才发现他的手上沾满了血迹。接着,他看到自己身上到处是血迹斑斑。他并没有受皮肉之伤,何来血迹?原来这些血迹,都出自那条黑狗。张念武恍然大悟,自己幸免于难,原来是这条黑狗救了自己。

张念武心情沉重。接着,他又想起,黑狗明明是被乌兰托亚抱在怀里的,与她一同下山,又怎么可能死在这里呢?那乌兰托亚现在何处?她已经脱离危险转移到安全地带了吗?她是否和她母亲在一起?我没有看到乌兰托亚,说明她并没有坠落到这里,这也就证明她还活着,她一定和她母亲在一起。但是,那黑狗又是怎么救我的呢?张念武又给自己想象出了这样的一种情形:我跌落悬崖时,乌兰托亚看得分明,所以她放出自己怀中的黑狗,目的就是为了救我。黑狗赶在我之前落地,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我与地面乱石之间,何等壮烈!这也许是乌兰托亚绝望之际力所能及的救助方式。她救了我的命。乌兰托亚,你在哪里?

张念武艰难地支撑起身体。他环顾四周,决定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安葬小黑狗。他步履蹒跚,终于找到了崖边的一块有土的地方。接着,他用手挖坑,将黑狗埋了进去,最后他在黑狗的坟前插上树枝,心下祷念:小宝小宝,你安息吧,我一定会找那大恶人算账的!

葬了黑狗,张念武才感到肚子饿得慌。这里杂树丛生,为了生存,他只好找野果子充饥。这倒不难,这里就是天然的植物林,也是各种野果子的天堂。有山有水有空气有食物,我要生存。张念武想,我不能在这里自生自灭,我要走出去。别人进不来,出不去,我既然进来了,就要创造条件走出去。我不仅要出去,我还要找那些大恶人算账呢。

张念武多少天以来积压在心头的愤懑形成一股气流,他要释放,他突然对着山谷之上的天空大喊:我要出去!声音在山谷之间回荡,经久不息。

突然他的身边响起有人说话的声音,如同天籁之音。那声音说道:你出不去的。张念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仔细品味,又确信是有人在说话。他环顾四周,根本不见人影。仔细倾听,整个峡谷又是出奇的安静。

张念武仍然不死心,对着深谷丛林喊道:喂,这里有人吗,刚才是你在说话吗?喊过之后,他静下心来倾听。然而,他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之后消失,整个山谷又是安静得出奇。张念武几乎是有些失望地大声说道:这里到底有没有人啊,刚才说话的到底是人是鬼啊?

不想,他这一说,却又有声音从那密林深处传过来。那声音说:你别喊了,你出不去的。声音不仅苍老,而且沙哑。张念武喜出望外。他向着密林深处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近几步,说道:是你在说话吗?你看见我了吗?

又是死一般的寂静。张念武又向前几步,说道:你说话啊。

张念武继续往里探望,正要喊叫时,不想那声音却从脚边传来。那声音说:你别喊了,我在这。

这下张念武听得清晰。他拨开树枝,就见一蓬头垢面的老人盘坐在地上。张念武大惊失色。这老人头发凌乱,几乎盖住了眼睛,衣衫不整,全身脏兮兮的,更让张念武吃惊的是,他的手上和脚上都戴着镣铐。

张念武更进一步,低头说道:老人家,你怎么会在这里?

老人摇摇头,过了一会,问:你是被杨明扔下来的?

张念武也是摇摇头,后又点点头,说:我跌落悬崖,是他所逼。然后他问:你认识杨明,也是为他所迫?

老人一声叹息。接着,他抬起头,说:杨明将我从上面扔下,他想都不会想到,我会落到树丛之中,幸免于难。接着,他突然问:杨明为什么要逼你?

张念武心想这老人也不知是什么来历,我暂不必将我的身世全盘告之。于是他说道:杨明霸占人妻,欺压民女,我是救她们母女出逃,被杨明发现,被逼跳崖。

老人抬起头来,感叹一声,说道:天无绝人之路,你我都是万幸之人,但是,虽然不死,又如何?

张念武这时才看清了老人的面部。老人满脸皱纹,尽显沧桑老态。张念武问:老人家,杨明为什么要害你?这镣铐也是杨明所为?

老人活动一下身体,说道:只有他才会做出非常人之所为,也只有他才会做出伤天害理之事,我被他扔下悬崖,他要置我于死地,是这些树枝救了我。

张念武欲扶老人坐正,但老人摇摇头拒绝了。张念武看到老人如此悲惨受辱,心情沉重,更生出对杨明的愤怒。张念武急切地说:杨明为什么要害你成这样?你是谁?

老人自己坐正身子,说道:你问我是谁,我不妨告诉你,我也许不久于人世,你注定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知道有关我和杨明秘密的人了。

张念武弯下身子,然后毕恭毕敬地坐在老人的面前,等待着老人讲述自身的遭遇。老人略一思索,然后掷地有声地说道:我是六王爷。

这太出乎张念武的预料了,张念武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瞪大眼睛,问:你是六王爷?

老人点点头,肯定地说:是的,我是六王爷。

张念武觉得不可思议,但很快,又觉得这是真实的。这老人就是六王爷,他没有必要对我隐瞒。

六王爷说道:你可能已经听说了,六王爷既是大明的王爷,又是明教的教主,但是这并不能改变有朝一日我会落得这等悲惨的结局。明教在我手里不断发展壮大,并且得到大明皇帝的肯定和嘉奖,明教就是官教,这是让我非常欣慰的一件事,但是我一生所做的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出于对杨明的信任。

六王爷停了一会,他眼睛深邃地看着前方,继续说道:杨明是一个有着极大野心的人,他不仅要做天下武林的盟主,更是想做天下人的统率。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可谓利令智昏,不择手段。在明教内部,他玩弄手段,培植亲信,打压同门异己,架空我这个教主,将明教实际控制在自己手里。更有甚者,他身为明教左舵使,表面上遵从大明制训,暗地里却与李自成流寇私通,被我发觉后,欲置我于死地。后来,李自成围攻北京城,他看出我是他手里的一张王牌,所以对我暂时没有下手,而是将我囚禁,现在他看出大明王朝岌岌可危,我已无利用价值,又担心我知道他秘密太多,所以对我下手了。

张念武听六王爷这么一说,义愤填膺,说道:杨明如此阴险狡诈,心狠手辣。

六王爷接着说:他将我囚禁已一月有余,直到将我秘密抛下悬崖,他做梦都不会想到我竟然还活着。

张念武点点头,说道:六王爷,你这段时间被那杨明囚禁,不曾与外人接触,你可知道外面发生的事?

六王爷感叹一声,说道:大明江山从建立那时起,至今二百七十余年,风风雨雨,曾经辉煌无数,没想到,到我皇侄这一代却难以为继,难道这是天意不成。

张念武说道:六王爷你有所不知,大明王朝已经被李自成推翻了。

六王爷并没有感到惊讶,他只是哀叹一声,然后抬头仰望天空,说道:此乃天意。

张念武接着说道:李自成并没有守住自己的大顺政权,它又被满清推翻了,形势发展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六王爷这时却大惊失色,他颤抖着声音问道:关外的满清?

张念武肯定地点点头,说:不错。

六王爷说道:我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该来的都来了。清人一直觊觎我大明江山,早已秣马厉兵,等待时机,而我大明却内乱不止,分崩离析,如此这般,定然气数已尽,不知道我那皇侄命运如何?

张念武说道:皇帝带宫中几个文武大臣已在万寿山殉国。

六王爷眼睛湿润,沙哑着嗓子,说道:皇侄励精图治,欲力挽狂澜,重整大明帝业,然而大明沉疴已深,积重难返,皇侄去得多么冤屈。大明已亡,我苟活于世,又有何意义,我不如随皇侄而去。

说着,六王爷便扭头向身边的一棵大树撞去,幸亏张念武阻止得快,六王爷才没有得逞。张念武扶住六王爷的肩膀,说:六王爷不要!然后劝道:六王爷你这一死,倒是便宜了那杨明,大明江山更是没有恢复的希望了。

六王爷想想张念武说的也不无道理,便重新坐正身子,沉默不语。

张念武说道:清兵已经占领了北京城,正向南推进,现在内地经多年战火延烧,元气大伤,抗清之士难以成军,明教又卧山不出,武林各派为杨明所操纵,名义上抗清复明,实则按兵不动,只怕清兵南下势不可挡。

六王爷感叹道:满清先有努尔哈赤,后有皇太极,今有多尔衮,都是雄才大略之人,满清强大兴盛是迟早的事,而我大明,皇侄深闭固拒,文武大臣你争我斗,以至国力亏弱,自然给人以可乘之机,以我等之力又岂能回天。

张念武随六王爷感叹一声。接下来,便要打开六王爷身上的镣铐,但是几经努力,均告失败,只好放弃。那镣铐坚固如千年不蚀之金刚。六王爷说道:我知道你无法将它打开的,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功力。

张念武好奇地问:六王爷乃是习武之人?

六王爷说道:武功平平。

张念武又说道:六王爷自谦了,你是明教教主,又怎么会武功平平?

六王爷笑而不语。

张念武说道:明教高手如云,在武林之中是有目共睹的。

六王爷说道:我如果武功上乘,又有皇家护卫,那杨明便也奈何不了我,只可惜,我武功平平,又对他不加防范,以至落得今天这等地步,也该是我咎由自取。

张念武说道:论武功,杨明不及张三思,我听说当年武林大会,杨明胜之不武。

六王爷好奇地问:这事你也知道了?

张念武说:江湖上谁人不知,只是没有明确的证据,又慑于他是明教左舵使的淫威,才没有人站出来揭穿。

六王爷突然问:你是谁?

张念武从容回答:我是何小虎啊。

六王爷说:你怎么会进入明教的腹地?

张念武回答说:我也不想,只是上山采药被他们抓来,我这些天都是在为他们效劳,偏偏在山上认识杨明的女儿,不,杨明的继女,才知道她们母女是被杨明所逼,如同被囚禁一般,所以我才要帮她们逃脱,结果,结果,我就在这里遇上你了,巧得很。

六王爷说道:你说的确实如此,乌兰托亚和她母亲是被诱逼,误入魔爪。

张念武说道:我们逃脱的时候被明教的人发现了,杨明追到那山顶,好在此时乌兰托亚和她母亲已安全转移,是乌兰托亚怀中的那条黑狗救了我。

六王爷疑虑:黑狗?

张念武说:是的,我跌落悬崖之时,小狗先行坠落,挡在我下面,救了我。

六王爷凝神有思,然后说道:动物与人通灵性,我听说过宠物救主的事,这也不足为奇。

张念武若有所思,自言自语地说:是这样啊,那黑狗舍身救我,与情义之人又有何异。然后,他双手合十,祷念:小狗小狗,小宝小宝,小宝就是小狗,谢谢你救了我,你安息吧。

六王爷看他如此率真的样子,说道:难怪我听见一声狗的惨叫,然后就没得声息,原来是小狗舍身救你。接着,他又说道:我看你功力深厚,又秉承武学之道,将来必成大器。

张念武说道:多谢六王爷鼓励,只可惜,我的武功在杨明面前不堪一击。

张念武说着,便起身在附近树上摘来一些野果子递给六王爷,说:你饿了吧。六王爷双手捧着野果子,一边吃一边说道:我虽然身带镣铐,行动不方便,但挪动身子还是可以的,所以这些天我没饿死。张念武看他吃得很香,欣慰地笑了。

张念武看着六王爷手上的镣铐,说道:为了让你行动方便,我还得想办法将你手上的镣铐打开才是。

六王爷摇摇头,说:没有用的,打开这个镣铐,世上只有一件利器可为。

张念武来了兴趣,问:什么利器?

六王爷说:纯钩剑。

张念武问:纯钩剑?

六王爷说道:是的,纯钩剑,杨明锁了我,就没打算将它打开的,因为利器纯钩剑不在他手上。

张念武问:纯钩剑在哪里?

六王爷说道:纯钩剑在天山老妖那里。

关于天山老妖,张念武早先已有耳闻。此人心狠手辣,杀人无数,为武林之大害,也为朝廷所一直通缉。张念武颇为震惊,说:此剑落在他手里,武林只会掀起腥风血雨。

六王爷点头称是,说道:不错。天山老妖为了夺取这把纯钩剑,不知残害了多少武林人士。不过,这把剑要是落到杨明手里,那与天山老妖何异,杨明也一直觊觎纯钩剑,几次带人攻山,为的就是纯钩剑。

张念武说道:原来如此。

六王爷说道: 杨明等人几次上山,结果都无功而返。那天山老妖狡猾得很,各大门派围攻时,他隐身不出,等这些武林人士撤回去,他又兴风作浪,为害江湖。

张念武眉头紧皱,说:天山老妖武功卓绝,是借助纯钩剑的缘故?

六王爷感叹道:天山老妖本以鹰爪功引得武林人士忌惮,现在又有纯钩剑借力,有恃无恐,恣意妄为,横行无度,为害江湖,武林人士人人恨之切切,欲擒之诛之。

张念武问:纯钩剑真有这般神奇?

六王爷点点头,肯定地说:关于纯钩剑,我们怎么夸张都不为过。

看张念武如此好奇,六王爷便饶有兴趣地说道:纯钩剑,又名纯钧剑。铜锡合金而制,是一把尊贵无双的剑。相传为春秋战国时期越国人欧冶子所铸。外观精致华美,观之令人赏心悦目。虽距今年代久远,但其锋芒不减,斩钉截铁如同摧枯拉朽。

张念武眼睛一亮,说道:太神奇了,当务之急,我们是要将纯钩剑从天山老妖手里夺回,六王爷你需要解开镣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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