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走后，楚凌风看着手中的剑，心里十分犹豫，他拿不准，像这么一个疯子，教出来的剑法会不会害死他。
不过看到他的箭术和臂力绝不是一般人能及的。
楚凌风想着道士教他的第一课，便是去感受剑的气息，是个人都能想到，这玩意能有什么气息。
楚凌风学着老道在大堂里打坐，把剑放在自己的腿上，双手抚着满是锈迹的剑锋，心里觉得父亲并没有错，这么一把剑也叫剑？不能砍柴，也不能打猎。
他心里重复着老道教给他的口诀，“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楚凌风不知道为什么剑法要这么多善善恶恶。
坐了不到一刻，他慢慢的放空了心态，像老道教的那样调整呼吸，想要感受剑的气息，必先感受自己的气息。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
他的心逐渐静如一潭清水，越来越空，越来越静，超脱生死，看破红尘。
就在他已经领悟到宁静的力量时，剑突然动了起来，楚凌风心中大喜，“这，莫非就是老道说得人剑合一的境界吗？已经到了操控剑的地步！”
楚凌风睁眼感觉整个世界都在颤抖，“莫非，我，我要撼动天下？”
直到他看到整个房间都在抖动，他才意识到，“这特么是地震。”
楚凌风撒腿跑出了道观，心里咒骂着老道，“他怎么不遇到雪崩呢？”
这时他扭头看到，道观并没有坍塌，但脚底下的大地和老道临走时射出的箭都在轻微抖动。
“这不会是……”楚凌风正在思考着可能是鹿群，可这儿哪来的这么多鹿？难道是马？
可就在楚凌风沉思时，大地不再颤抖，空气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听一声鸟鸣划破长空，伴随着鸟鸣声，在远处的空中飞出了一支箭矢。
“这不会就是鸣镝吧？”楚凌风听父亲说起过这种草原上的响箭，用铜或骨头制成，用来警告或发信号，但凡它出现的地方，无不是血流成河，白骨蔽原。
鸣镝放出后，大地比刚才抖动得更厉害了，楚凌风在山上遥遥望去，几个黑影在对面山头出现，一杆大旗立在山头。
还没等楚凌风反应过来，只见山那边黑影越来越多，在山上连成了一线，而自己身旁也传来了隐隐的马蹄声。
楚凌风赶紧拿起了武器，躲到了道观里。
马蹄声由远而近，在道观前停了下来，来人满身的盔甲哗啦哗啦的摩擦着。
“哟！这力气够大的呀！把树都射穿了！”
楚凌风听得出来人说得是北语，可他并不能判断他是胡人还是汉人。
河朔三镇，自康史之乱以来，大量胡人随康史涌入中原，上百万人安居河朔，使得此地民风陡变，老少妇孺，习于战斗，金鼓之声，闻于双耳。
武士几步并作一步，跑进道观，一声清脆的拔刀声在寂静的道观里听得清清楚楚。
楚凌风颤抖的双手将弓拉了个满，紧绷的神经使他不敢出气，急促的呼吸在压抑之下缓缓交替。
只听脚步声越来越近，楚凌风的心跳也随着武士的脚步声越来越快。
“太一？正好，今天正月十五，给您老一个面子，拜完神，再杀人，利国，利民，利己。”武士面对着脸前这个雕像说着这种尊敬夹杂着嘲讽的俏皮话。
楚凌风在雕像背后只听扑通一声，砰砰砰三声铁皮接触青砖的声响，武士身上的铁衣哗啦啦的响着，脚步声渐渐远去。
楚凌风的心跳慢慢静了下来，麻木的胳膊在紧张中竟然并没有感到酸痛，突然，楚凌风想起了一件大事。
他小心翼翼的走出了道观，查看着四周，心跳再次加快，只见山上的旗帜和黑影已经消失，山下也没有兵马的痕迹。
但他依然不能放心，乱兵所至，荆棘丛生，他心里慌极了，没有什么比亲人更宝贵了，他生怕他们就此离去，这种担忧使他急切的想回到父母身旁，但草木皆兵又使他不敢掉以轻心。
他不得不冒险下山，踩着回来的足迹，看着自己的一些脚印被马蹄所覆盖，楚凌风加快了脚步。
身随路转，楚凌风一路走来，看见每家每户都大门洞开，他不敢轻易进去。
当路过一家草屋时，楚凌风崩溃了，他分明看见一具无头尸体倒在门口，红色的血深深殷在银白色的雪地上。
他倒退着往家的方向走去，却不注意脚下的石头，一下被绊倒在地上，极度的恐惧使他哭了起来，他不敢去想，他不想去接受，他期望父母一定能逃出生天。
他留着泪一路狂奔，雪地的阻力没能让他疲惫，远远的从山上看到自家的篱笆被踩得粉碎，他多么希望一下子就飞过去，如果能看到空无一人是最好的结果，可是他失望了。
他走进自家的小院，满目狼藉，牛棚被拉倒，牛，狗，都不见了，在院子中央，横着父亲的尸体。
他立马跑过去，看着连头都被截去的父亲，三支箭贯穿了父亲的身体，楚凌风抽搐的哭了起来，“爹！——”
“娘，娘。”似乎是在苦苦的哀求上苍，请求给他留下一个亲人。
只见屋内一具无头尸体伏在地上，满地的血在地上凝干，楚凌风大哭起来，他感到上天是如此的不公，让他在一天之内失去了两个至亲，他甚至都没有闲暇去思考，情绪在这一刻占据了主导，想起父亲的督促，母亲的欢笑，有什么比他们更重要！
楚凌风满怀着悲痛将父母掩埋，早上还活生生的人，连半天都没到，就化为了尘土。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他很苦恼，为什么老天给与了人高超的智慧，非要带来这些灾难，当恶魔游荡时，太一神又在什么地方？
心是世间最柔弱的东西，却也是世间最坚强的，其柔不能当锐锋，其坚却能承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