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风急忙跑下城楼,拥挤的人群使他只能一步一步地在楼梯上向下挪,一个个士兵从身旁擦肩而过,在人群中他发现了一个人。
“韩将军?”他一把抓住了韩滔的手,说道“帮我照顾好楚君羡,楚君羡!我去,我去……我去去就来!”还没说完就被难民挤了下去。
“楚君羡?”韩滔拧着眉头自言自语道“根本没在军中听说过这个人呀?姓楚?不会是他刚收的义子吧?”他没工夫多想,跟着士兵们向城楼走去。
那天球场一别后,楚凌风找了个机会,为他向丘明说了说情,没想到丘明十分痛快,直言自己也不想放弃韩滔,只是碍于面子,于是顺水推舟,将韩滔调到了西北角和楚凌风一起负责守备。
……
……
楚君羡这时只是呆呆地待在原地,从无军旅经验的她像傻子一样,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什么,向身旁一个老兵问道“我应该做些什么?”
“你?我怎么知道你应该做什么?你的火长呢?”老兵态度十分冷漠,爱答不理的。【火长,等同于十夫长】
“我没火长。”楚君羡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有人去告诉她作战的程序,没有人提醒她应该注意什么,好像在看她的笑话,只有她死在城头,这些人才会用可怜的眼神看一眼,仅此而已。
“没有火长?那好自为之吧!”老兵站在原地等候着命令,不再理会身旁这个年轻的女孩。
楚君羡非常焦急,就像在难民营里一样,虽然身旁充满了人,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援手,帮她一把,就连好不容易找到能够依附的大树,没想到也是个懦夫,只顾着自己逃命。
“定位箭预备!”
只听军官一声令下,站在城头弓箭手使出全身力气,将手中的长弓拉满,等候着军官的下一个命令。
这些弓箭手个个膀大腰圆,臂力过人,手中的长弓由柘木打造而成,柘木枝长而坚,弹而放快,制成的长弓一般为步兵所使用。
“放!”
第一排士兵放出的箭齐刷刷地落在距离城墙二百步附近,形成了一道线,像篱笆一样,恭候着侵略者的到来。
“谁叫楚君羡?楚君羡?”她忽然听到有一个人喊她的名字。
她不知道在这里为什么有人会找她,但机不可失,赶快喊起来,“我是楚君羡!我在这!”她对着那人挥起手来。
楚君羡渐渐看清了男子的容貌,这人年纪不大,十八九岁正当年,身高臂长,豹体狼腰,古铜色的皮肤,双眼虽然故作谦卑,但依然掩盖不住那份轻佻和放荡,但凡给他一个机会,刚刚夹起来的尾巴就会翘上天去。
“你就是楚君羡?”韩滔看着眼前这个矮小的士兵说道。
“你是?”楚君羡一脸茫然地问道。
“楚尚书托我照顾你,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义子。”
“什么?”韩滔虽然对这件事有所耳闻,但看起来面前这个士兵并不比楚凌风小多少。
“嘟~”又是一声号响。
二人向城下望去,平卢军越过了定位箭,这表示,他们已经进入所有远程武器的杀伤范围了。
只见第一排平卢军分成了五个小队,每个小队负责一辆木车,木车非常简陋,仅仅是在木板上加了几个轮子,这个东西叫壕桥。
车上搭载几个士兵全副武装,手持盾牌,在车上组成了一道盾墙,在车后士兵的推动下,快速地向护城河靠近。
……
“第一列弓箭手预备!”,“第二列弓箭手待命!”军官颤抖地喊道“放!”,“第二列弓箭手预备,第三列弓箭手待命,放!”
守军的弓手交替放箭,每人只放三次,三列一队,交替进行。
虽然效果还算可以,但仍然没能阻止平卢军将壕桥推入护城河,三个壕桥组成了一个整体。
这时,平卢大营的鼓声连续不断,士兵们推着巨兽缓缓靠近。
“拿长杆和钩子来!不能让它靠近!”
军官口中的“它”是一种攻城武器,年纪大点的军官在跟随张君烈作战的时候曾见过这种兵器。
巨兽身高两丈,以大木为床,下置六轮,前方的木板能为士兵遮挡箭雨,基座上副梯靠铰点连接,由左侧齿轮运送,副梯最前端设有钩状物,能使副梯固定在城墙上,巨兽的名字叫“云梯。”
这种武器始创于战国,楚王为进攻宋国,请来了著名机械师公输班,为其制造云梯,经过世世代代的改良,云梯变得越来越高,越来越稳定,平卢军按兵不动,并不是被劫营的事打怕了,而是在等候它的到来。
几十名士兵手握木竿,将其从城头伸出,顶在云梯之前,双方竟然隔着一道城墙展开了角力,像竞技比赛一样,互不相让,但这个比赛,输的人,会死。
军官见楚君羡站在原地,一把将她拉到了士兵之中,没有给任何命令,大喊了一句“别让它靠近城墙!”
突然,箭矢从城下飞了上来,身旁的军官直接被射穿了脑袋,鲜血溅在她的脸上,身后的士兵吓得纷纷后退,她想逃跑,但恐惧战胜了理智,双腿像埋进了土中,一步也不能挪动。
眼看飞矢就要来临,一个身影挡在了面前,是韩滔。
“你拿着。”韩滔把盾牌交给了她,向后撤去,接着对士兵们大喊道“敌军要上来了!准备迎敌!”
“你!”楚君羡没想到韩滔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
只好和十几个士兵列成了一堵墙,挡在弓箭手之前,箭雨从她的头顶飞过,射向敌军士兵,自己的盾牌前也砰砰作响,她都能看到箭矢穿过盾牌露出的箭簇,“连盾牌都这么烂!”
平卢军将云梯车推上了壕桥,随着齿轮的转动,副梯前沿的铁钩紧紧咬住了城头,无数士兵从云梯涌来。
“平卢的儿郎们,冲啊!”一个老兵手举盾牌,手持横刀,率先向城头冲去,其余人紧跟其后。
“长枪阵!”在韩滔的带领下,几十个士兵站在盾阵之后,手舞着长枪,刺击如飞,刚刚跳上城头的老兵直接就被无数根尖刺所包围,老兵年纪虽大却无比敏捷,不仅躲掉了刺击,还用刀砍下了好几个枪头,这都是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其他平卢军从他身后的云梯上陆续跳下。
一个年轻士兵不怎么幸运,起跳的那一刻,被弓箭射中,从云梯上坠下,正好落在了城头的垛子上,求生的欲望让他紧紧抱住了垛子,忍着剧痛想爬上城头,楚君羡透过缝隙能从他眼神中看到那种恐惧和不甘,就在他快要爬上城头时,几支箭向拳头一样,打在他的胸前,士兵从上坠落。
一人死,万人继之,西北角的平卢军从城墙两面像下雨一样,跳到城头,敌军用肉体冲击着枪林,撞击着盾阵,平卢军用人命活活挤出一条路来。
活人被踩在脚下,挣扎地惨叫就在楚君羡面前响起,两丈长的长枪穿透了敌军的胸膛,有的内脏从腹部流出来,来不及放回去就被挤倒在地,被自己人踏为泥浆。
她颤抖的双手紧紧抓着盾牌的把手,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崩溃了,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像从人间落入了地狱,五官丧失。
这时,一个身影飞来,一把将她扑倒在地,挡在了她的上面,一根长矛从那人头顶飞过,她见那双眼,浪荡中带着火热,那人也见她的眼里,高傲中含有温馨,二人四目相对,一见生情。
“你不要命了!”
与喊声同时来临的,还有一声巨响,以及巨响之后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