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楚凌风睁开千斤重的双眼,却发现屋里除了尚留有余温的茅草身边一个人都没了,“爹!爹!乙失邪!爹!”绝望的声音在院子里回响,回应他的只有他自己的声音。
他找遍了整个院子,也没见二人的踪迹,“不会弃我而去了吧!”,他再一次慌张起来,落单意味着他要独自在野外面对一切困难,别说帮他的人,就是说个话,安慰自己的人都没有,更何况到处是杀人不眨眼的乱兵。
楚凌风拿起了自己那把生锈的剑,直接向村外跑去,他像一只无头苍蝇,四处寻找,看着白茫茫的大地和上面被雪掩埋的尸体似小丘一样的凸起,他意识到,被抛弃了!
“果然还是这样呀!”失去保护的楚凌风眼里已经不再有泪水了,相比于地上的尸体,他非常幸运的存活了下来,但人怎么能总在最低处对自己的那一点幸运沾沾自喜呢?既然已经活下来了,那为什么不继续活下去,也算是报答太一神的这举手之劳般的恩赐。
正当他还在发呆的工夫,一支箭嗖的从耳边划过。
远远的山坡上,有一个黑影在向自己快速移动,楚凌风赶紧向身后的一颗枯树跑去,两支箭一前一后陆续射在面前的树干上。
他背靠着树干,不敢正视向他杀来的黑甲兵,背后只听到一声声箭簇和树干撞击的声音,有几根箭就射在腿旁,他知道,今天是在劫难逃了。
马蹄声越来越清晰,只听身后一声巨响,明显是树干折断的声音,看着在自己面前踱来踱去的士兵,和昨天小院子里的是一样的服饰——黑云都,现在他面前看似有两条路,奋起一搏或者引颈就戮,虽然二者的结果没有区别,都是死路一条。
楚凌风短短几天就连续的经历了这么多生死攸关的大事,这时似乎从心底里发出一个声音,在告诉他“拔剑!拔剑!”,声音和老道的一模一样。
经过几番挣扎之后,这一次他不再选择逃避。
他站了起来,双手紧握着自己的那一把锈得已经不像样子的破剑,睁开了以往从没有过的坚毅的双眼,他心中的火第一次点燃。
黑云都看着眼前这个敢于直视自己的男孩,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在他们的大剑下,没有人敢抬头仰望,更没有人敢于直视,只有低着头哀求,他也被面前的这一幕惊讶到了,“这……也叫剑?”
楚凌风闭上双眼,开始去感受内心的宁静,他期望老道是正确的,心中默念“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
黑云都看着楚凌风这个样子,像是在嘲讽他,伴随着坐骑的寒鸣,士兵手中的黑色长剑向楚凌风的头挥过来,楚凌风睁了一只眼睛,黑剑立刻来到眼前,“我靠!”仰头躺了下去,黑云都扑了个空。
“这什么鬼咒语,屁用也没有!”楚凌风气急败坏,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勇往直前,上来竟然是去送死,赶紧翻身转过来,面对着黑云都。
士兵直接从马上跳了下来,笑着看着他,手里舞着大剑,向他砍来。
楚凌风见老道教他的技法不管用,只好用父亲从前教过的刺击,上前迎击,短兵相接,手中的剑被震得直掉铁锈,“老道剑法教得垃圾不说连他么剑都给的是残次品,还说是天下至宝?别说告诉别人,就是白送也没人要啊!”楚凌风后悔听了老道的话,“我早就应该知道那老头是个疯子。”
就在他还在心理活动的时候,黑云都不再留情面了,士兵双手握剑,以及其快的速度砍来,楚凌风全身贯注,连续躲掉了黑云都致命的攻击。
黑云都却更加高兴了,“好好好!”
只见黑云都嘴角轻动,手中的黑色长剑烟云缭绕,“疾风!”
楚凌风眼看不能躲闪,大叫一声“呀!”,便闭住了眼直直的把剑向前刺去。
没有死亡,没有疼痛,只感觉到刺中了什么,只见黑云都的士兵站在身前,不再动弹,就在他以为是自己是瞎猫碰了死耗子的时候,却见自己的剑嵌在了士兵的铠甲里,士兵迎面把他扑倒,连人带甲起码有二百多斤,压得楚凌风喘不过气来,楚凌风用尽了力气也没能把士兵推开。
再一次推动,忽然感觉到自己身上清闲了很多,没等楚凌风高兴,一个白衣男子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白衣男子将黑云都从楚凌风身上推开。
“我说傻小子,你怎么连躲都不躲?”
眼前这人有二十岁的样子,面如冠玉,唇若涂脂,一双眼似寒星闪烁,坚毅中带有和善,身长八尺,玉树临风,正所谓:
犀渠玉剑良家子,白马金羁侠少年。
楚凌风看了看伏在地上的尸体和眼前这个白衣男子,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迹,庆幸道“太一保佑!”
“你不谢我?反谢太一?有意思!”白衣男子笑道。
“是太一遣你来搭救我的,先谢太一,再谢你”楚凌风立刻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多谢恩公。”
“你一个人吗?”
“我被甩了!”
“被甩了?失恋也不至于来找死吧?”
“不是失恋,是那两个混蛋!”楚凌风虽然也知道,高行云并没有义务带着他,但他还是想骂,毕竟自己差一点死在黑云都手里。
“你这么讲有点乱呀!我没想到河朔现在这么开放。”白衣男子微笑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义父!”楚凌风无奈地说道,如今他的情感已经被慢慢的消磨干净了,经历了生死的他,已经不再那么容易感动和悲伤。
二人正在谈话的瞬间,嗖的一声从远处射来一箭,只见白衣男子用剑鞘一拨便挡开了。
远处一个人且驰且射,箭无虚发,都射在了白衣男子所在的地方,却被一一拨开。
楚凌风定睛一看,这不是乙失邪吗?他顿时高兴了起来,刚准备喊出口“嗨!,我在……”
话没出口,白衣男子像风一样窜了出去。
“好快的速度!”乙失邪不敢小觑,就刚才抵挡飞矢的那几下,绝对不是凡人,“又是宝器?”
乙失邪连发三箭,百发百中,却射在白衣男子刚才身影经过的雪地上,“我靠!这他么是鬼吧!”
就在这时他感到身后一股寒意,下意识的将铁锤向后挥去,竟然扑了个空,乙失邪赶紧翻身,背靠着马,以减少被偷袭的几率,只见一个白衣男子站在面前,白袍随风飘荡,好不潇洒。
“来了个二刈子?”乙失邪嗤笑了一声,随后舞起铁锤向男子挥来,乙失邪是用锤的高手,曾在小道上把黑云都打下马去,可此次却连对手的衣服都沾不到,一时间恼羞成怒,乱了章法,白衣男子正要拔剑,却听楚凌风在后面喊道“大哥,自己人!”
“自己人?胡人会是自己人?”白衣男子看着面前的乙失邪说道。
“我是胡人?你这副模样也不像汉儿!”
白衣男子高颧深目,皮肤白皙,赤发碧眼,简直比乙失邪还像胡人。
“碧眼儿,吃我一招!”乙失邪冲过去。
却见男子拔剑出鞘,一道寒光略过,晃得乙失邪睁不开眼,“狗日的,你他么放暗器!”
男子右手做剑诀放在嘴边,“碌碌为石”,左手的白剑瞬间化为黑色,男子纵身一跃,向乙失邪劈来,二人短兵相接,乙失邪被打得连连后退,只觉得自己像在和岩石较量,握铁锤的手被震得直发抖。
“功夫不错,不过可惜了!”白衣男子把剑一横,乙失邪只感到脚下的地在抖动,突然,数根尖刺从脚底刺出,乙失邪翻身滚动,将尖刺一一避开。
与此同时,从乙失邪身后出现了一只岩石做的巨手向他拍来,手掌如人那么大,至少有几百斤重,眼看乙失邪不能躲避。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光出现在乙失邪面前。
“破阵!”
巨石突然炸开,炸碎的土块打在乙失邪身上,好似冬天的黑色冰雹。
高行云似一股黑色闪电出现在乙失邪面前,与白衣男子交起手来。
仅仅两三个回合,高行云自感一时拿不下这人,赶快收手,“我等与阁下素未平生,为何出手相伤?”
“黑云都中竟然有这等高手!我倒要请教请教了!”白衣男子见高行云穿着黑色冷锻甲,不由分说,一剑劈来。
“特么的,这人有病吧!好歹还个价呀!”高行云昨日被撕裂的虎口还未痊愈,本想请和,白衣男子却不依不饶。
“都别打了,误会,全是误会。”楚凌风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赶快叫停了二人,“这位大哥刚才救了我,不是歹人。”楚凌风指着白衣男子说道。
二人看到楚凌风,这才住手。
“在下是他的义父,楚行云。”高行云是成德的名人,树大招风,如今成德沦陷,名声竟然也成了累赘。
“一个黑云都要杀你,一个黑云都是你的义父?”白衣男子不解的问道。
“我不是黑云都,这是从他们身上扒下来的。”高行云解释道。
“原来如此。”
“阁下是?”
“在下白文瀚。”
“你们到哪里去了?害得我差点就命丧黄泉!”楚凌风抱怨道,“我还以为你们撇下我就走了”,他仍在害怕高行云抛弃他。
这时,高行云走过来抱住楚凌风,摸着他的头说道“就算你是个拖油瓶,我也会带着你!”
“谁是拖油瓶?”楚凌风虽然嘴上不满,可心里却跟吃了蜜一般,因为从现在起,他不再是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