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个周日的早晨,在约定的时间柳若蒲看到了宿舍门口的胡玖。柳若蒲一路小跑来到胡玖的面前,说道;“没等很久吧?”胡玖看着微微喘气的柳若蒲,答道:“还好,走吧。”说罢,两人一起走向公交站。至此之后,每次两人都是同去同归。相处的时间久后,两人才慢慢熟悉起来。除去一起去救助中心的时间,偶尔有空也约着一起去图书馆看书。胡玖喜欢历史一类的书籍,而柳若蒲则是借着看书,偷偷看他。偶尔胡玖会跟着柳若蒲一起去上课,柳若蒲就坐在胡玖的旁边。慢慢的,认识的柳若蒲的人,都以为两人是一对恋人。两人也像最熟悉的老友,对对方的喜好,习惯,无所不知,对对方也暧昧不已,只是那层窗户纸,一直隔在两人之间。
就这样,时间一天天过去。胡玖一直没有表达什么,他似乎对一切事情都那么冷淡,自矜。反倒是柳若蒲反而渐渐有一点点小郁闷。
她不是没有恋爱经验,早几年也交往个一个男朋友,但是那时候年龄小,一切都好像是闹着玩一样。随着升学的压力和课业的繁重也就不了了之了。现在到了大学,好不容易缓了一口气,结果碰到个木疙瘩。自己那么存心的接近他,是个瞎子也该看出来了。她越想越是气闷,小脾气上来了,一时间就下不去了。等到了这周和胡玖约定见面的日子,她看着一脸淡然的胡玖,这股子气就提到了嗓子眼。
胡玖并没有察觉到这一切,像往常一样轻描淡写地朝柳若蒲点了点头,就算做打了招呼。柳若蒲一下子就炸毛了:“胡玖,等等!”她一把拽住胡玖袖子,鼓起的脸颊仿佛一只小河豚,“我问你,我们两个经常在一起,难道你没有什么想法吗?!!”
胡玖一脸懵,他平时就不爱多说话,这其实是他性子使然,当下被柳若蒲一拽一问,突然之间脑子里就打了个结。等他还在理,为什么柳若蒲会拽他袖子,还没有想到为什么她要这么问自己的时候。公交车已经到了,柳若蒲已经一脸不开心地上了公交车了。公交车上,柳若蒲一直板着脸,不和胡玖说话。其实她内心又羞又愧,一是没想到自己居然大庭广众地就和胡玖这么突然的挑明了,自己明明平时特别含蓄啊,怎么一到胡玖这边,就一点心思也藏不住呢。她转头偷偷瞄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胡玖,他还是一脸僵硬的样子,似乎刚刚的事对他毫无影响。她又有点点恼怒,明明自己都说的那么明白了呀,他怎么也没有表示,难道一定要自己一个女孩子先开口吗?
到了救助站,柳若蒲一直偷偷躲着胡玖。在别人眼里,两个人就像闹了变扭的小情侣,可是到了柳若蒲心里,就是五味杂成,又是羞着不敢见到胡玖,怕他和自己说话,又是恼他真的不主动来和自己表示,自己的脸往哪儿搁。一直想着,还有点气闷,就想出去透透气。便和管事大妈说了,出去走走。大妈提醒她,这边荒郊野地,外面前几年还有野狼野猪之类的生物,虽然现在都被捕杀干净了,但是颇有些地方不安全,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陷阱坑洞,让她万分注意。
柳若蒲压根没听进去大妈说什么,敷衍自己只是随便逛逛,不会走太远。一走出救助站,她的思绪就开始无限发散,懊恼自己今天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平日里温温和和的一个人,热爱小动物,连话都很少大声说的人,怎么会今天突然发脾气。只是想想胡玖,感觉在他身边,自己的情绪很容易就被放大,又觉得其实两个人也经常一起做事,不知道他喜不喜欢自己。就这么走神着,走神着,离救助站也越来越远。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慢慢地走进了荒野深处。
她走着走着,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笑声,虽然不清晰,确直钻自己的耳朵。她猛地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才发现自己所处的环境自己完全不认识。周身全是茂密的桦树,环视了一圈,视线根本穿透不了树林,更别提看到远在天边的救助站。再看脚下,也没有道路,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走出了小路,来到这一块的,柳若蒲毫无印象,不由的就慌了神。这下全完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还没有道路指引。她想到大妈和自己说的附近的陷阱,说不定还有没有死绝的野兽,只能懊悔自己为什么要走神。正暗暗自责的时候,一声“咯咯咯”的笑声又传了过来,听起来,距离又近了一些,仿佛就在不远处的树后。柳若蒲也没有想到在这偏僻的地方,这”咯咯咯“的笑声是多么的诡异突兀,只是想到旁边有人,都令她非常兴奋,可以找人问问回去的方法了。
她二话不说,就往笑声方向望去,刚走两步就顿住了,整个人仿佛被什么力量拽在了原地,仔细看的话,还有一点点轻微的抖动。那颗大桦树后面,慢慢踱出一个生物,一身淡灰色的长毛,四只矫健,一对长耳从脑后向后延出,就像一个小翅膀。虽然整个体型就是一只比较大的野狗,但是这只野狗,竟长了一张人脸!它边往柳若蒲这边踱着自己优雅的步子,一边在“咯咯咯”的笑着。原来那诡异的声音,竟然是他发出来的。
“妖,妖怪。”柳若蒲牙齿都在打颤,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完全超过了她二十年来的生活经验和所学所识。她索性闭上眼,一边默默念叨:“这肯定不是真的,一切都是我太紧张的幻觉,这都是假的!是我太紧张了,太慌了!”走出来的生物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柳若蒲在花式骗自己,一边咧着嘴笑,但他的眼神并无什么笑意,似乎那笑声,并非是开心的意思。
到底是笑声一直传到自己的耳朵里,柳若蒲实在是没法否认前方的生物确实是存在的。她暗暗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确实很痛,但是笑声并没有消失,只能认命地睁开眼睛,摆出一副假笑的样子,确说不出话。只是她这一番小动作,全看在了那生物眼里,它这会儿眼里倒是泛起一股子笑意和得意劲,开口说道:“那边的人类,你是怎么闯进我的地盘的。”
柳若蒲瑟瑟发抖,但是初见妖怪的恐惧感完全支配了她,本来她的性子就比较温和,今天和胡玖闹小脾气,都可以说是从未有过的情况,更何况现在让她回话。那妖怪见她不说话,也在意料之中,那张人脸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围着柳若蒲转了两圈,又开口道:“看来,你是来送给我祭祭牙口的?”它边说,边往柳若蒲那边靠。
“放开她!”突然,天空传来一声大喝。空气中一道无形的爪风,糊向那妖怪。它轻松避开,一晃眼已经闪到了一颗大树枝丫上,那妖怪看似有一只大狗那么重,竟是连颇细的枝丫都没有压弯。柳若蒲突然被人一牵,整个人跌进一个温暖的胸膛。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的太过迅速,等她回过神来仔细一看,才发现身边站着的竟然是胡玖。胡玖轻轻拍了拍柳若蒲的肩,对她展颜一笑,随之把她拉到了身后。
那边妖怪等胡玖站定了,才慢慢开腔到:“我道是谁,绵绵无力的爪子,原来不过是只修炼不到家的小狐狸。”胡玖确实一脸戒备地看着妖怪,心里回忆起族中长辈曾和他提起过的,犬身而人面,这是一只山虺。而且从他刚刚颇为轻松地避开自己的攻击来看,实力可能远在自己之上。边想着,他回头看了一眼柳若蒲,确没成想,看到柳若蒲一脸羞红地盯着自己。只能心底下,暗暗懊恼,这下让柳若蒲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那可真的是大为不妙,到时候免不了抹去她的记忆。他这边暗自发愁,行动上却没停下。他对着山虺一拱手:“叨唠了前辈修炼,在下青丘一族胡玖,在外历练。不知此处是前辈修行的场所,冒犯之处多有得罪。希望前辈海涵,放了我这朋友,他日晚辈定当答谢。”他没有带着柳若蒲溜之大吉,实在是听说过山虺的能力。这本就是一种顺风而生的妖怪,行动如风,比速度虽然他们狐妖一族也是一把好手,却确实比山虺还差了一些。更何况那山虺本身实力还远超于他,那是绝对溜不掉的。不如先抬出自己的宗族,希望能这老妖能看在自己宗族的面子上,放过自己和柳若蒲。毕竟他们青丘狐妖一族,在妖怪圈内也是颇有些名气。
那山虺本来就是存着逗逗柳若蒲的心思,也没想着一口吃了她。这会儿看到了寻来的胡玖,寻思青丘狐族,确实是个棘手的玩意。这九尾狐一族报复心贼强,如果这次动了这小狐狸崽子,也不知道会惹出什么妖魔鬼怪。
前面这两个妖怪在这边各自暗怀心思,后面的柳若蒲反倒是没想那么多。她只觉得今天本来是很糟的一天,但是自己的心上人,在自己最危险的时候,英雄救美,犹如天神一样从天而降,把自己护在身后。加上这久来,胡玖第一次对她灿然一笑,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胡玖清爽好看的笑容,别的什么都顾不上想,也不想去想。只是盯着胡玖的后背,直觉得他的背影从未这么高大过,就连今天一大早她自己闹的别扭都忘的一干二净。
那边山虺总算是琢磨完了,和这两个小家伙在这边耗着,也很是无趣。“你们两个小娃娃到挺有意思,今天我还有事,咱们有缘再见。”说着,化身一道狂风,带着尾音,消失在树梢,只留下哗哗作响的树林。
胡玖看到山虺离去,长呼一口气。他回头看着柳若蒲,叹了一口气,“柳女士,你知道我的身份了,其实我是一只狐妖,本不是人类。。。”他还没说完,就被柳若蒲打断了:“胡玖,别喊我柳女士。刚刚你们说的我都听到了,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妖怪。我们相处这么久了,我想问你个问题。”她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着胡玖的眼睛:“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她鼓起勇气,一口气把这句话说了出去,似乎是放下了心里的一坨重担,一脸希冀地望着胡玖。
胡玖愣愣地看着柳若蒲,“你不怕吗?我是个妖怪?”说着,他原地一抖,变成了一只雪白的狐狸,九条尾巴在狐狸身后不规则的抖动。
“不怕。”柳若蒲抱住变成原形的胡玖,感受着胡玖毛绒绒的温暖,轻轻说,“不怕,只要是你,我都不怕。”
一人一妖贴的那么紧,不知是不是错觉,树林里一阵微风轻轻拂过,仿佛是随着山虺离去而留存的余波。胡玖的语气比微风还要缱绻:“那我们说好了,不管前路多难,一起走下去。”他变回人形,笑容像璀璨的星光,把柳若蒲紧紧拥在怀里。一时间柳若蒲沉醉在这笑容中,仿佛听到耳边传来了胡玖的声音,”我也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