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茹琪道:“你去捡回我的剑来,我放你走。”
杨潜强忍着肩上大洞伤势,道:“微掌门,我这人有一个缺点,那就是从不听任何除了我师父以外的人的命令。”
微茹琪笑道:“你这一点,却跟我很相似,你走吧。”说完她便转身,准备离开。
杨潜忙喊道:“微掌门,今是我前来冒犯,想讨教阁下高招。我不敌,还请微掌门按江湖规矩来处置。”
微茹琪转身一笑,月光下甚是美艳动人,可她突然又怒目圆瞪,道:“我既不问你从何得知我的行踪,那你便走就是了,这时你却讲什么江湖规矩,当真不怕死?”
杨潜道:“我是个武痴,遇到江湖高人,自然想要讨教几招。有时冲昏了头脑,办事才会这般没规没矩。半月前,我在大京曾听闻张南渡大侠的二弟子李伊说起你的踪迹。说什么微手手竟是一小姑娘,打伤张南渡后往南而去。我本是不信,可最终还是决定跟来看看,我一路跟你到崇山,见你和周大侠对招后,才确定你就是微掌门。”
微茹琪心中一惊:“这人跟我一路,我竟对他毫无察觉。”当下道:“你可知道,以我的脾气,决不会留你性命。”
杨潜道:“能见到微掌门神功,死而无憾了。”说完他便昂起了头,一副临死不惧的模样。
微茹琪掩面一笑,道:“你这副模样似是旧人一般,你师父是哪位高人?”
杨潜道:“我认我师,可我师却是一位从不收徒的高人。多年前,我师曾见我被官兵欺压虐打,他看我可怜,就救了我且教了我三个月的功夫。当我想拜他为师时,他却说他从不收人为徒。我问他名字,他也不予说明。”
微茹琪道:“那他就算不得你师父。”
杨潜道:“虽然这样,可在我心里我永远只有这一个师父。”
微茹琪问道:“你这轻身功夫也是他教你的?”
杨潜道:“我师父只想我能平安一生,遇恶且能逃就罢,所以他那三月教我的都是轻功,拳脚功夫只是随意点了点。”
微茹琪心中一惊:“我本以为我在这世间除我师兄,谭道长外已无人能比,可没想到,这小子的师父却还是这般高人。三个月的轻功,竟比我只逊色半分。”
杨潜又接着道:“微掌门乃当世奇人,江湖中曾盛传谭周微刘洪。我毕生愿望就是能够一一拜会这五位高人。”
微茹琪笑道:“那我是你拜会的第几个?”
杨潜道:“有幸,三年前我曾得洪大侠六字真传,这使我毕生受益不浅,所以你是我拜会的第二位高人。”
微茹琪道:“江湖中传的这些事情我一概不知,洪大侠是谁,我也不知。”
杨潜道:“也不怪,洪大侠只在襄阳一带游走,你不知道也属正常。”
微茹琪忽然心生一计,她笑着问道:“那你可知他现在在哪儿?”
杨潜道:“知道,你想怎么?”
微茹琪道:“你不允许我也去拜访高人?”
杨潜此时已失血半刻钟,月光下他半身布衣已染成红色。他嗯了两声,强忍着伤痛道:“他或许会在胡家酒馆。”
微茹琪走下台阶,抛下一小绿瓶给杨潜道:“去治伤吧。”
杨潜接过药道:“感谢,微掌门。”随后他便走进竹林,渐渐消失了去。微茹琪望向远处还闪闪亮的灯火,眼中光芒闪烁。
深夜的胡家酒馆甚是热闹,两层小楼酒客密布,醉生梦死之人比比皆是。店的最中央,最靠近柜台的位置围着一大桌人。他们满脸横肉,个是顶个的高猛大汉。唯一不同的是,桌北坐着一中年男子,他看起来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间充斥着书墨气息,与其他人有着天壤之别。那中年男子一身白袍,没有半点油渍。他玩着折扇,静静看着面前这群如猛兽般的人大快朵颐。
周围其他店客都不敢靠近,把桌子搬得远远的。不知何时,他们的大桌子旁忽然出现一小桌,那小桌上只摆着一小坛酒和两碟稀稀拉拉的小菜。中年男子看去,只见一浑身肮脏恶臭的老头正吃得香。
中年男子开口对老头道:“阁下,能否将你的桌移至一旁后在慢慢享用?”
那老头不理会,还是自顾自的喝酒。那中年男子见势站起,一脚踢向小桌桌腿。还没等踢到,中年男子只感觉自己小腿受千斤重力击打。低头一看,原来只是老头用手背挡着自己小腿。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老头重力一掀,一把将他掀翻在地。
大汉们见此忙放下手中的酒碗,站起摩拳擦掌走向那老头。中年男子突然站起,挡在众大汉前道:“给我回去坐下!”大汉们听此号令只好停下脚步,又乖乖回去坐好。那老头忽然笑了笑,道:“你,你怎么不让他们来,来打我啊。”
中年男子恭敬道:“前辈高人,这些喽喽又怎是您的对手,还请移步,到我们桌去享用些好菜美酒。”
那老头望了望自己见底的酒坛,道:“你们那有什么酒啊?”
中年男子笑道:“整个天下的美酒都应有尽有。”
老头砸吧砸吧嘴,道:“方才你还急着赶我走,现在为何又邀请我去享用你们的美酒?”
中年男子道:“前辈高人,适才是我有眼无珠,还请前辈大人不记小人过,请给我们一个赎罪的机会。”
老头把碗里最后一滴酒喝干,道:“我不同黑云庄那群落寂之人喝酒。”
中年男子大惊,忙道:“前辈果然高人,还请指出这其中衰落的原委。”
老头盯了盯自己的碗,摇着头一言不发。中年男子忙回桌上拿了一壶好酒,给老头倒了整整一大碗。老头闻着酒香,忙喝了一口后才慢慢道:“你该学学游穆,平日少做些丧尽天良的事,不然也不会葬身此地了。”
中年男子听后脸色煞变,后退数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老头一把将碗摔在地上,道:“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今天是你们的死期!”
中年男子忙退回到桌旁,惊恐地指着老头道:“你们给我拿下他!”
大汉们又忙放下碗筷,拔出别在腰间的短匕首向老头走去。其他酒客见此场面又惊又恐,怕自己误被伤害,忙向外跑去。看向柜台,掌柜小二早已没了踪影。整间酒馆顿时只剩下了这九个人。
大汉中带头的是一个面目凶狠,体形拔众的人。他手持匕首,瞄着老头头部刺去。没等刺到,老头早已抓住他左臂,一脚踢在右膝盖骨上。那大汉只感一股剧烈的疼痛穿过身体,随后右腿便失去了知觉,软跌了下去。
老头速度之快,快到众人未反应过来,那大汉早已被踹至酒馆门口。他大口鲜血喷涌而出,随后昏厥了过去。众人见此面面相觑,竟无一人敢往前一步。就在众人迟疑时,忽从远处传来一声:“洪大侠果当名不虚传。”
老头忽然脸色大变,他放下手中刚拿起的酒碗,朗声道:“阁下何不肯露面相见。”
忽然,不知那方刮来一阵飓风,吹得屋顶瓦砾沙沙作响。众人看向门口,只见一红衣年轻少女赫然出现。仔细看去,正是微茹琪。她不慌不忙,气定神闲缓缓走到老头面前,道:“前辈高人,这些喽喽又怎是你的对手,不如晚辈帮你收拾了他们?”
老头道:“那还劳烦姑娘了。”老头一伸手,微茹琪便如夜间一束微弱却又极其闪亮的光线,那中年男子还没回过神,喉间便涌出一股呛人的腥水直至气管,他刚想开口,强烈的痛感只让他“呜呜”乱嗷了几声。
随着中年男子倒地,微茹琪手捏一根闪闪发亮的银针对身后那群目瞪口呆的大汉道:“你们还不走?”那群人只是又惊又呆,全然挪不动脚步。微茹琪微微一笑,一根银针飞出,大汉们表情定格一刻,全似定身,一动不动。
老头拿起的酒碗忽然放下,瞪着微茹金道:“你,你这功夫毒辣至极,我甚是不及啊!”微茹琪收回银针,对着老头道:“洪大侠,您的威名天下皆知,我这雕虫小技又怎入得了你的法眼。”老头用力拍桌,一碗飞出,口中淡道:“阁下可大胆赐教!”
微茹琪手挡酒碗向后退出丈远,忽从腰间别出一根金针掷向老头。
老头惊恐之余向后连翻三斗,金针从他鞋底贴面擦过。老头站定,诧异道:“这,这不是无量神书中的暗器功夫吗?小姑娘,谁教你的!”
微茹琪道:“洪大侠,我曾跟你齐名,你怎不知道我是谁?谁教我嘛,说出来吓死你,哈哈哈。”
老头道:“我洪海南一生少遇敌手,像你这般的高手,天下无几。不过看你的招式门路,定是鹰派传人吧。”
正当微茹琪想开口,门外忽传来阵阵孩童哭啼。微茹琪听烦了,道:“哪里的小儿敢打扰我和洪大侠对话!”过得一会,微茹茹见无人应答,高声道:“还不出来?”
不知孩童是否怕了,他停止了哭声,怯怯地走进酒馆。微茹琪道:“你到一边,不许再出声响!”孩童听后乖乖走到墙角,怯怯的看着微洪二人。
洪海南此时拎起酒坛,一饮而尽后道:“是我老了,竟看不出微掌门你了。”
微茹琪道:“洪大侠,你既知是我了,那我也不必拐弯抹角,此次前来,是有要事相邀。”
洪海南道:“微掌门,虽你不行善事,但也算得一代宗师,可大胆直言不讳!”
微茹琪会心一笑,道:“确有要事相商,我怎敢戏弄洪大侠你。这次前来,是特地来邀请你参加第二次雁荡山大会的。”
洪海南回道:“我可打不过你,这大会不参加也罢。”
微茹琪道:“怎可,二十年前你未参加,结果是连云风轻这等小辈都以此风声鹤唳。我知洪大侠你是高人,早就不重这世俗名利,可你这身好武艺,岂不白白浪费?”
洪海南道:“你知什么是一代宗师吗?大侠要救国扶民、要行道义之事。岂能如你这般滥杀无辜?你的无量神书是厉害,我对你的武学修为甘败涂地,可对你的做法,我却是不敢苟同。”
微茹琪淡然一笑,道:“武学宗师应不吝成就,广传善徒,你这样扭捏,是怕别人学去了么?”
洪南海似怒,道:“好,你说我吝啬自己的武学,不肯授徒。我今天就让你看看我是不是这样的人!小孩,你过来!”
那小孩走至洪海南跟前,洪海南:“你叫什么名字?”小孩回道:“老爷爷,我没有名字,你叫什么便是什么。”洪海南看他衣衫褴褛,心想定是无父无母的可怜浪人,道:“你有去处吗?”小孩摇着头道:“我没有家,都是酒馆大叔可怜我,让我睡在柴房。”
洪海南看他眉目清秀,身体健硕,且又是这般可怜之人,当下道:“你愿不愿跟着我学武艺,从此再没人敢欺辱你。”小孩忽喜极而泣,双膝跪下,道:“师父,弟子以后定会好好练习武艺,不给师门丢脸。”洪海南扶起他,道:“以后你单名颉,跟我姓,你看怎样。”小孩点头道:“嗯,师父以后就叫我颉。”
微茹琪在一旁冷笑道:“洪大侠,不必这般意气用事,以免害了人家。”洪海南鄙夷不屑道:“颉,我们走吧,以后你不会再被欺辱了!”话罢,二人一起离开了酒馆。
微茹琪没有去追,反而缓缓走出酒馆,忽又回眸一笑,一根银针飞出。她双手背在身后,昂起头朝着月的方向走去。
夜深了,胡家酒馆灯火通明,不再热闹。门口的枉死鬼站立两旁,却不为世人所见。
天亮了,雁荡山中一少女忽隐忽现,轻功之好,似不为常人。她身着红衣,脚系红绳在林中快速穿行。不一会,她便到了山顶,高声唤着某人。
这少女姓微,名令。是鹰派五代弟子,为人乖戾,自称“白雾仙子”。
过得片刻,不远处走来一身形挺拔少年,他身穿白袍,手摇折扇,不慌不忙走到红衣少女面前道:“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红衣少女咧嘴做了个鬼脸,道:“萧默,我有问题指教。”
原来这翩翩少年叫萧默,是大京萧府的公子哥小少爷。
萧默收起折扇,道:“说吧,说完快走,别打扰我练功。”红衣少女噗呲一笑,道:“我看你分明是在睡大懒觉,哈哈哈……”萧默不耐烦道:“问完了吧,快走快走。”红衣少女忙止住笑声,道:“我想找你学萧家的内功心法。”
萧默道:“别做梦了,萧家的武功只传萧家人,我怎么可能教你!”红衣少女脸红道:“其实,其实我可以成为……”话没说完,萧默便打断道:“别想了,微令你快离开这里吧,一会上来人了。”
微令看着萧默恋恋不舍道::那好吧,改天我再来看你。”随后她转身下了山去。
萧默看着她的背影,口中喃喃自语:“傻姑娘。”
半月前,萧府遭受灭顶之灾,萧默爹娘纷纷遇难,唯一残存的亲人姐姐萧萍也下落不明。父亲离世前,给了他一本萧家剑法,希望借此来给自己,给萧家复仇。萧默一路逃往雁荡山,路上结识了微令。也因微令武艺高强,他才安稳到达。
此时他只想潜下心来研究剑法武艺,所以不让微令来打扰。小时候,他就曾听姐姐讲起,雁荡山上住着一位高人,雁荡山大会时,以一敌三不落下风。萧默心想,如自己能遇见这位高人那该多好,看不明白的剑法招式也可请其指点一二。这也就是他来此的原因。可他一连住了半个月,除了每日拾柴的道观小道长外,没再看见半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