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至衡水,新的世界向徐翔舟展开了。
此时,明少遐提议说:“让翔舟不妨先到咱们明德山庄歇息一下,待养好精神,第二天再去高府不迟!”
大哥少镛也赞成这样做,直夸少遐想得周到,不禁心生感叹:这个弟弟离家数日,果真是长进了许多,甚是欣慰!
徐翔舟感到盛情难却,又看到明少遐无比期待的眼神,于是答应下来。
夜已悄然而至,明德山庄内一派灯火辉煌,园林布局甚是精巧,树影灯影纷繁俏丽,翔舟走在其中,影影幢幢,颇有些恍惚,似是踩进梦里,但这梦不惊惶,倒让她心中生出诸多温暖。翔舟想着,大概是因为它与自己的家有些地方很像,所以尽管是第一次来,却有一些熟悉之感。她想起父亲生前十分喜爱侍弄花草山石,常在院中布置一些别具一格的景致,如今走在明家的山庄里,每一步,似乎都是对家的回顾。
夜色下的明德山庄富丽堂皇、美轮美奂,从景致布局到用工用料,都不难看出主人的巧思,既气派又不凡。明德山庄的老爷明万里和夫人叶文君的确将山庄视为自己心中的明珠,有意在这养老,做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佳偶。
丫鬟侍从们看到少爷们回来了,都很是高兴,速速去向老爷夫人通报。明老爷和夫人早就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等了半天,从下午就止不住地向门口不停张望,如今终于等到孩子们平安归来,悬着的心这下可算是落地了。
只见一个与明少遐年纪相仿的小姑娘,第一个兴奋得冲出屋外。她是明家的第三个孩子,最小的女儿——明少玥。玥儿与明少遐同一天来到世上,只比她二哥少遐迟了一眨眼的工夫,两人前后脚出生,可谓是双喜临门。
虽说玥儿是实实在在的妹妹,但是她仗着跟明少遐同一天出生,极少喊他哥哥,通常是直呼其名,还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小虾米”,有时候明少遐在家中闯了祸,央求她帮忙,她还故意说只要喊她姐姐就勉为其难答应他。
玥儿欢呼雀跃地去迎自己的两个哥哥,笑容天真浪漫,看到翔舟后,不禁问道:“你们俩还带了一个这么美的姑娘回来,我以后有伴啦!”
大哥笑道:“玥儿,这位是翔舟姑娘,她可不能常陪你在咱们山庄疯玩,明日我们送她去高府。”
玥儿一听,略感失望地说道:“高府啊?那地方太闷了!翔舟你可考虑好了再去!”
翔舟心想:闷不怕,只要能查出真相,这些都算不得什么。
玥儿又向哥哥们问道:“徐家庄好玩吗?大哥你可给我带了小玩意回来?”
大哥眼光一亮,慢慢从袖筒里拿出一个小巧的仙女似的面塑递给她。
玥儿大喜,接过惊呼:“捏面人!大哥你真好!”
大哥笑吟吟地说:“这面塑名为嫦娥奔月!小妹是长得越发漂亮了,嫦娥见了都要让小妹三分!”
少遐问道:“大哥你啥时候买的面塑?”
大哥笑言:“你们去办事的时候,我去集市逛了一圈,一眼相中就买来送给咱小妹!”
明家兄妹的亲昵,让徐翔舟忍不住鼻酸。她的眼眶有些湿润,思绪飞到昔日的光阴,那里如沐暖阳,那里从此成为虚妄,留下无尽迂回的伤痕……伤痛如此隐秘,即使她现在脸上依然挂着笑容。
少遐对妹妹说道:“玥儿,今天你多带翔舟四处转转,解解闷!”
玥儿扮了个鬼脸说:“知道啦,小虾米!”说着,她热情地拉起翔舟的手,向堂屋走去。
堂屋的门额上高悬一块黑漆金字匾,上书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卧云堂”,笔法苍劲有力。
孩子们齐齐来到明家长辈面前,老爷明万里和夫人叶文君二人端坐在堂上。老爷本想教训少遐这臭小子一顿,但看到外人在场,于是暂且作罢,好在孩子们都平安回来,心中怒气也消了一半。夫人俨然是一位严厉的母亲,此刻正收起笑容,才不管是否有外人在场,她拿起桌上早已备好的藤条,对明少遐说道:“伸出手来!”
不料明少遐这次竟一反常态,不像以前那般辩解或是找人求情,而是快跑过去凑到母亲耳边小声说:“娘,我知错了,我认打认罚,只是今日有别人在场,明日我一早就去您屋里领罚,行吗?”
叶文君一听这话,有些愕然,这小子跑到外面浪荡了几日,果然是长进了不少!她虽对儿子此次离家的行为既生气又难过,但更觉儿子刚才的表现眼前一亮,不禁感慨,儿子长大了!在众人面前叶文君这个做母亲的给了儿子面子,她很有威仪地“嗯”了一声,说道:“少遐,你这次确实行为太过鲁莽荒唐,但今天夜已深,大家舟车劳顿都不免疲累,家中又有客人到访,且饶你一晚,明早把家规默写百遍,再来领罚!”
少遐嘴甜地说:“多谢母亲大人!”
明老爷看着翔舟,向儿子们问道:“这位姑娘是?”
少遐于是将自己在徐家庄的经历说与众人听:如何蒙翔舟父母帮助、如何在庄外捡到火硝、如何与翔舟相识带她来衡水……其中桩桩件件一一道来,众人听后,无不唏嘘。
叶文君上前拉住徐翔舟的小手说:“这孩子瞧着真让人心疼,跟我家玥儿年岁相当,却是此般命运!翔舟你若不嫌弃,我想收你当干女儿,你可愿意?”
徐翔舟眼泪无声流下,跪下来磕头,说:“翔舟愿意!”
叶文君乐得合不拢嘴,说:“老爷,我们家又添了一个如此懂事乖巧又标致的闺女,真是喜事啊!”
明老爷也喜上眉梢,向垂手立在一旁的管家吩咐道:“刘管家,看看明天这个日子如何?咱们明德山庄要举行个热闹的仪式!”
刘管家掐指细算稍刻,回话道:“恭喜老爷,明天是个吉日!”
众人听后,脸上无不喜气洋洋。
这夜,明少玥带着徐翔舟夜游了一番明德山庄,玥儿告诉翔舟很多发生在山庄的趣事,大都是小虾米如何沦为她手下败将的“事迹”。翔舟听后咯咯笑着,小虾米在家中如此谦让妹妹,她倒是了解得更清楚了。
逛完了山庄,玥儿邀翔舟住进她屋里,已经熟络的两人越聊越来兴致,睡意全无。
夜更深了,玥儿房里的灯还亮着,不时传出两个女孩的阵阵笑声,如轻巧的铃铛发出的脆响。笑累了,玥儿这才觉得肚子饿了,问翔舟:“想不想吃桂花糕?我去厨房拿!”
翔舟开心地点点头,说:“天这么黑,我和你一起去!”
玥儿笑言:“够义气!”
两个小姑娘像两只兔子一样,蹦蹦跳跳地从房间里跑出来。才几步路,就听“嗖”的一声,一支利箭向她们刺来,眼看着它向翔舟而去,与此同时,一个暗影手中弹出一枚玉佩,“铛”的一声,使得箭矢偏离了预先的轨迹。箭矢如此之快,翔舟压根没注意到远处的危险,只感到右臂突然一阵疼痛,紧接着就是利箭射在门板上的动静,翔舟看到箭尾的羽毛在微微颤动!她再一看自己的胳膊外侧,原来方才是箭矢擦身而过,强力下衣袖被撕扯开一道口子。若是穿臂而入,那胳膊还能保得住吗,翔舟心有余悸地想着。
救了她一条胳膊的那枚玉佩,也应声从高空坠地,碎成两半。
翔舟顾不得流血的胳膊,拽起玥儿迅速窜回房间,将门死死关住。玥儿大声疾呼:“快来人啊,有刺客!”翔舟说:“喊着火了!这样来的人更多!”她俩齐声喊:“来人啊……着火了!”
躲在院墙上的蒙面黑衣人,立即跳入院中,身背箭筒,手持大刀。
翔舟对玥儿说:“快,我们把桌椅拖过来抵住门,还能再挡一会!”
在这危急关头,从院墙上又跳下一名男子,此人一身藏青衣袍,右手持一把宝剑,剑柄上镶嵌着一只由翡翠雕刻而成的展翅雄鹰,在夜色中泛着幽光。
翔舟说道:“完了,又来一个!这人没有蒙面,又是什么来头?”
她努力去记此人的样貌,推测着是否跟家中火灾有关。
眼见两人在屋外打了起来,翔舟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说道:“还好他俩不是一伙的,要不然
岂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玥儿凑近门边,不禁喊道:“是林大哥!”
翔舟惊讶地问道:“怎么,你认识他?他是谁?”
玥儿兴奋地说道:“他是林成桐大哥!林大哥武功了得,我们有救了!”
翔舟琢磨着“林大哥”这称呼怎么有些耳熟,仔细一想,原来之前小虾米也提到过一个叫林大哥的人,莫非就是眼前之人?
翔舟定睛看着屋外的打斗场面,问道:“他住在你们山庄吗?”
玥儿说:“林大哥经常在各地游历,我们也许久没见到他了,没想到今天竟然是他出手相救,你说这缘分是不是千年修来的?”
翔舟听罢,狐疑地看着外面的刀光剑影,心中不禁盘桓着一个问号,此人跟黑衣人几乎同时出现在这里,世间真有如此巧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