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连拱门嵌着两扇玻璃门，这就是“嘉轩”。
九州背着书包来到公司，人事部的杨姐已经在门口等候。
自从兆谦将她调入自家公司，她便成为“嘉轩”的一名临时工。干着总裁文秘的工作，拿着正式员工的工资，外加一堆补助。而她只需放学后到公司待上个把小时，回家替总裁整理整理文件，周六、日到公司处理部分杂务，平常提交几份文案，就没啥事了。
不得不说，待遇还是相当优厚滴！
长着一张大嘴的杨姐亲切接待了她，领着九州四处逛逛，了解公司情况。
“嘉轩”主攻开发系统，比如公司管理系统、学校教育系统、银行店铺的收银系统等等。他们做的是最基础、最根本的工作。当初兆谦研发出一种新算法，能让运算的时间成本降低百分之十，藉此创立了公司。现在公司用的算法据说还在当初之上！系统升级换代后，无可避免要用到兆谦的算法。他预先申请下专利，不动声色垄断了这行。
杨姐娓娓道来，讲解事情条理清晰。爽朗大方的性格，也给九州留下了好印象。
这时，一个肤白唇红的女子走到她面前，双手叉腰，怒目圆睁：
“说，你是不是爬上谦总床勾搭进来的小妖精？”
九州像只呆头鹅一样傻愣住了。女子不禁笑得花枝招展。她身旁的男伴不好意思地向九州道歉。
“抱歉抱歉，小袁她，爱开玩笑……”
这二位分别是营销部的袁姐和行政部的李哥。一个机灵活泼，擅长沟通；一个沉稳敦厚，办事可靠。倒也各得其所！
了解到他们并无恶意后，九州很快和他们打成一团，融入这个轻松和睦的大集体。
“唉，谦总现在都没人要……”
袁姐擦着眼角笑出的泪，忧心忡忡地感慨。
“皇上不急你先急，别忘了你还有个亲亲男朋友……”
李哥打断她的话，搂住她肩膀。谈笑声渐渐远去。
兆谦不记得人名，常小袁小李地喊，遇上姓氏区分不开的情况，便取些妙手偶得的诨号。
门口接电话的“铜锣烧”小妹，桌上时常摆着铜锣烧；财务部的“五公分”，精明能干又强势，高跟从来只穿五公分；技术部的“一根筋”，为了写程序的事，吵过闹过好几次……
记得有位“格子”姐，平常爱穿格子衫，烫头回来后，在总裁办公室的称呼立马荣升“大波浪”！
总裁日常除了安排工作，就是看文件。那些文件他只瞄一眼，就知道错处在何处，却不多说，打回去叫他们自己查找。再错，再找，再错，再找……那些不明所以的新人常被折磨到心态爆炸。
九州揣摩着他的心意，将文件分门别类摆放好，在他皱眉的位置用小便签做好标记，提醒别人。既提高了工作效率，又收获了同事好感。
“九州……”
“好的，我知道！”
“我……”
“您要的东西，我给您拿来了！”
“叫……”
“#部长已经在外面等您了！”
如桴应鼓，以枢立环，九州用她的聪秀温柔涵养着他。一举一动都前所未有地舒畅，陆兆谦享受着她体贴入微的照顾，对她越来越宽容，忍不住在她面前表露了本性。
阳光充沛的下午，九州坐在窗前，执了一份报表似懂非懂地看。兆谦有时盯着她的腿想入非非，有时捉过她的手来把玩，偶尔点评一二，风趣幽默而又眼光老辣。
当初陆兆谦正是凭借灵敏的商业嗅觉，成立公司，一炮而红。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年轻人不谙世事咸苦、人心险恶，对待朋友一掷千金地豪爽。及至合伙人带着商业机密跳槽，他还愤恨自己并无半分对人不起。
行业里的老大给他做了套子，撬走大批人才，趁机收购。
兆谦砸上全部身家，和他们死磕到底，低声下气去借钱，甚至找上了老师。后来他改良算法，走向巅峰，事业蒸蒸日上，一发不可收。
他这一行市场狭小。用蛋糕来作比的话，只够一个人吃好吃饱，两个人就要“相濡以沫”，三个人便是一场非生即死的厮杀……
计算机行业的更新换代，和新陈代谢一样迅速。基础行业情况稍好，却呈现明显的阶梯分布——一段时间稳定，之后剧烈变动。这，被称作“行业地震”。
行业地震如此恐怖，一夕给予，一旦毁灭。如同生老病死，无法预料，无法避免。
陆兆谦很幸运，在一场由他引起的浪潮里翻云覆雨，成为个中好手。然而，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事实证明，曾经做下的事终有一天会回到眼前，无论好，抑或坏！
市面上突然崛起一家新公司，实力雄厚，手段凶狠，明目张胆和嘉轩对抗。
代表公司前去洽谈的李哥，半路被人掳走，重伤而归。他偷拍到的几张照片也让兆谦愁眉紧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长久地思考。
照片模糊不清，上面几款机器，性能数据比嘉轩对外销售的要优良许多。没人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毕竟嘉轩主打系统，设备只是附加。
几天后，一个劲装健硕的男人只身闯进办公室。
兆谦礼貌和他打招呼，嘴上说着客套话。男人大大咧咧，翘起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扔过一个U盘，不怀好意地笑了。
“听说有人拍我们公司的PPT，不过也没什么，特意送来让你们瞧瞧。”
楼底拐角，九州被人撞翻在地，屁蹲摔了个结实。
“翼兖青徐扬荆豫梁雍。我认识你。”
粗壮手指抚上脸颊，留下毒蛇爬过的冰凉。
袁姐拉她起身，探询的眼神望向她。九州无奈摇摇头。过去见识的人太多，她是真的没印象。
俏皮艳丽的女子缄默了笑容，眼窝淡青，肩膀更加瘦削，她这两日实在过得忧苦。袁姐攥紧拳头，盯着男人远去的背影，忌惮而又怨恨：
“他是‘嘉庆’总裁——张，意，如。”
嘉庆？听名字就知道，要和“嘉轩”作对呢！
嘉庆攻势猛烈，活动一番后，和嘉轩有签订意向的客户纷纷调转船头；订单下过了的，也都明里暗里来公司解约，其中不乏合作已久的熟客，腆着脸皮连声抱歉，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
调查部的同事带回恐怖的消息：嘉庆出售组合设备，只用本家系统。
组合设备？说明它有一家庞大的工厂，技术先进，实力深不可测！
“王总，是我服务态度不好，还是您的要求没达到？您这不是拆我台嘛！要不给您个折上折，咱再留下细细谈……诶，王总王总王总……”
袁姐扯着嗓子一直追到楼下，咬唇跺脚，沮丧又难过。
整个营销部乱成一锅粥。公司上上下下弥漫着灰败的气息。
兆谦当机立断，宣布加快“终南”计划的研发。
“一个月。就一个月！”
“终南”是公司上半年的科研项目，通过层级折叠，降低计算难度，像它名字所暗示的那样，找到一条通往最终结果的“终南捷径”。
本应六个月完成的研究，工期缩短近一半，压力无疑巨大。
加班，加班，夜以继日地加班；一个任务完成后立马着手下一个，连庆幸的时间都没有……
戴眼镜的瘦高个拿着大沓资料，站在办公室门外沮丧。杨姐走过来拍拍他肩膀。
“我们需要试错的过程！”
“可是没有时间，小张！他是老板，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见他无动于衷，杨姐换了个方式劝慰。
“等成果出来后再说，也不迟……”
好说歹说，终于将他劝走。
“你不劝劝？他说的也没错啊！”
门外话声絮絮叨叨，九州忍不住建议。
“九州！”兆谦耐着性子解释，“那些东西我们不是没考量，目前已是最合理的安排。”
“那也不该听都不听，就把人家轰出去……”
九州鼓着嘴嘟嘟囔囔。
“他只是个高工，上面还有主管和经理，玩‘公车上书’这一套，不过觉得别人都不如他。眼高于顶，不安其位，要是人人都这样，公司还不乱了套！”
兆谦慷慨激昂。
“现在情势紧张，他要一时忿不过……”
“随他去！我只听有公司‘任人不贤’而倒闭，没听说过因为‘排除异端’做不下去的！”
硬邦邦的话掷地有声。看着他冷峻威严的面容，九州忽然觉得陌生。
危机以降，最累最辛苦的莫过于兆谦了。
他以身作则，陪大家加班加点到最后一刻，桌上堆了一摞国内外行业相关的刊物杂志。研究工作在他的努力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堪称奇迹！
然而大家都不容易！
没多久，九州得知公司内数人离职。其中包括技术部的骨干，姓张，大约是上回那人，他呀，出了名的一根筋。
兆谦当即召开早会，事不宜迟。
“大家工作不光为了薪酬，更多想要实现抱负。一个行业不深扎，怎么可能有成就？遇到一点风浪就退缩，在哪儿都是懦夫！我们靠着缘分相聚，朋友、同事、恋人，感情早已深厚，为了他们也当倾尽全力！因为公司未来，掌握在我们手上啊！
……
这次加班费双倍算上，攻破难关后，还有丰厚的奖励！我们的方向完全正确，成功指日可待！”
台下，袁姐紧紧握住李哥的手，心潮澎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