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决意依靠大姨、大姨父的帮扶,下海创业。母亲和弟弟一路随行。
“高中学业紧张,学校资源难得,我还是留在京都吧。叔叔伯伯们会照顾我的!”
姚九州有着不一样的考量。一家人只能遗憾分别。
在机场目送着他们离开,九州回想起几天前,小叔初闻父亲欲举家南迁的消息后,第一时间来找她。
“你不能去。”
“为什么?”
“你不能离开京都!”
九州望向他,等候一个解释。
“这次事故你父亲负主要责任。欠了姚氏这么多钱,总要押个人质在京都……”小叔吞吞吐吐,垂下眼睛不敢看她。
“好吧。”
九州平静应允,没有勃然翻脸,更加没有质问“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不是姚九锡”。她不能问也不会问,如果真要有人承担这个身份的话,她更希望是自己,而不是家里的任何人。而且,姚氏要的到底是不是人质,这还两说!
“你——,”小叔愣了,觉得自己很有必要给她打剂预防针,“就算在京都,你也无法享受姚家大小姐的待遇,没有司机、保姆、零花钱……”
“我会死吗?”
九州毅然打断他的话。
小叔默了许久,意识到所有事情都瞒不过这个聪明的女孩,大大方方坦白道:
“叶秋特意嘱咐过,务必确保你安全。”
“他们呢?一样吧?”
得知这个消息,九州一点也不诧异。早在仓库绑架案之前,她就觉察到身边有一股隐秘的新鲜力量,实力竟然比姚家之前配备的保镖还要强。
干下这种事的只可能是,打了个电话问候却不回国的,姚家养子姚叶秋——九州的大哥!这也确实像那个冷心冷性冷情的男人的行事风格!
小叔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把我那部分保镖分给他们南下带去吧!商海波诡云谲,此一去,不定发生些什么。”
小叔惊愕,京城局势瞬息万变,她怎能……
“那你呢?”他讶异地问。
“我?一个不被承认的大小姐,就算死在你们面前,也没人会在意的吧?我怕是这局势里最无关紧要之人了。”
九州按捺住他要插话的欲望:
“仓库事件后,该敲打的人都敲打过了吧?以他的手段,不会有人再想顶风作案的。”
呵,对啊,姚志勇笑自己杞人忧天了,叶秋还在,怎么可能敢有人动她!
“小叔,”九州放缓了语气,“我不再是翼兖青徐扬荆豫梁雍了,我是,姚,九,州!”
前一二十年,翼兖青徐扬荆豫梁雍是姚家大小姐;现在,姚九州只是个普通女孩。
想到“人生否泰如天地,境遇斗转斯须变”,小叔不禁胸中悲怆:
“九州,不管别人怎么想,我们都是一家人!我是你叔,你是我侄,你父亲是我大哥,我儿子管你爸叫伯伯!你一定,一定要好好的,好好……”
眼角爬上皱纹的中年男人无语凝噎,低声呜泣。九州抚着他的背安慰:
“爷爷走后辛苦你了,小叔!该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吧,我和九锡支持你!‘人质’这话切莫在父亲面前提啰。我怕他,心寒。”
“嗯,”小叔拢袖抆泪,“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风和日丽,万里晴空,春夏时节的天似乎亮得特别早。
肚子“咕噜噜”地叫。晨起赶班机,姚家人都没时间吃早饭,九州自然也饿着。到早餐店里买了一屉包子、一杯豆浆挂在手腕上,边走边吃。
几个星期前,这种生活对她来说简直天方夜谭;现在呢,她也能像市井小民一样,挤到摊前大喊一声“师傅,多加糖”。
什么是生活呢?她看看腕上的餐点,生活就是“饿了吃饭,困了睡觉”,除此以外都是狗屁!
不知不觉来到姚家大门前。姚家别墅早已易主,除除草、焕焕新,雕梁画栋重又变得金碧辉煌。一个圆脸洋装的可爱小女孩跳下车,门口立了一排整齐肃穆的仆侍。九州从她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不过那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九州将塑料袋和纸杯扔进垃圾桶里,毫不留恋地作别过往云烟。
一辆低调奢华的凯迪拉克停在她跟前,车窗摇下,跳出张活泼灵动的脸,刘海漂了一络紫,看上去不过二十三四岁。
“坚持做好垃圾分类,女人,你引起我的注意了!”
车门弹开,紫发熟稔拍拍身旁空位,热切期盼地望着她,像只蠢蠢欲动的二哈。九州从容上车。
紫发俯过身来替她擦拭唇角油渍,仿佛发现新大陆般,邪魅一笑:
“女人,跟了我,以后给你买一车的小笼包!”
九州安安分分依靠在座位上,任他动手动脚。
“不信?”
紫发得意洋洋掏出一张肯德基vip至尊卡,递给她:
“拿去!随!便!刷!”
“哦,谢谢。”九州平淡接过,补充了一句,“相比起来,我更喜欢麦当劳。”
麦当劳的“M”多么像人生啊。有起有落有涨有伏,最后终于跌回原形,时间却一去不复返了!
一沓厚厚的协议甩到九州膝上。紫发霸气侧漏地说:
“签了它,爷给你名分!”
纤纤素手翻开纸张,九州一条条往下看去。
“……
不许夜宿;
不许打架;
未经允许不得举办五人以上的聚会;
……”
协议最后写着三个蚕头燕尾的大字。
“陆兆谦?”九州吟哦出声。
“嗯。”
前排副驾驶座上气质温润的男人闲散回应。才刚他都眯着眼假寐,一言不发,几乎没能引起他人注意。
“这是什么?”
“领养协议。”
紫发看着他两人温吞水般一来一往地交谈,生怕事情夭折,着急解释:
“你不是未满十八岁吗?姚叔又不在!我哥可是大总裁,他来做你监护人,京都没人欺负你!”
“所以,我是,”九州玩弄着指间水笔,若有所思地说,“你养女?”
“噗哈,”男人忍俊不禁,“别!那叶秋还不得要杀了我——他该管我叫爸爸!”
男人柔声细气地替她分析:
“这只是临时的委托监护:一来,为了你安全;二来有个好环境,毕竟你也要时间适应独立生活;三是为了让大家放心……”
“我签好了。”九州乖巧地说。
“你,不考虑一下?”男人有些惊讶。
不用!
姓陆的,她只认识一个,那就是,“无尾熊”!
无尾熊又名考拉,是澳大利亚的国宝。它们一生只吃桉树叶,世界上700多种桉树叶只吃得惯不到50种。
桉树叶既不好吃,又没营养,还有毒。为了消化,食物只好在肠胃中进行100h+的发酵,得到的能量不足以支撑日常活动,于是终日睡觉,边睡觉边排毒。不仅如此,桉树叶摘下来放到它们眼前,也是不会去碰的;把它们放到充满食物的房间里,还是会被饿死!
刚出生的考拉无法进食,靠着母亲粪便存活。他们的育儿袋便开口朝下,正对着母亲屁屁。
老年考拉牙齿磨损,抓树能力下降,不是饿死就是摔死!
……
年幼的九州坐在祖父膝上,听他科普动物知识,听得聚精会神。
老爷子言笑晏晏,像做了坏事的顽童一样,兴高采烈:
“……之前提起过的‘无尾熊’,我给他一个矛盾案例,这都钻进去好几天了……”
上了年纪后,祖父便应邀,在一家商学院教授金融学。那些学生他常挂在嘴边念念不忘的,就是这个“无尾熊”!
“他啊,又挑剔又执着,不屑变通,但是非常聪明,处理问题常常简明扼要、一击必中!以后,九州见到他就知道了。”老爷子赞赏完,叹了口气,“他这脾气不改是不行的。”
“为什么?无尾熊明明很可爱!”小九州疑惑地睁大眼睛。
祖父一字一句地说:
“做人最重要的是通透圆润,既不随波逐流,也不恃才傲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