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ter失踪了?
当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马珂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几天为公司的事他火急火燎地找Peter,但对方手机一直关机,找不到人。问了Peter的秘书Rose,她也一问摇头三不知。甚至她抱怨都去了Peter家几次寻人,但回回都是闭门羹。
Peter应该还在非洲地震现场,又怎么可能会待在家里呢?马珂看着Rose一脸无措的表情就有些上火。
走出飓力能源公司门口,他抚了一把脸,试着冷静下来。最近公司发生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他有太多的疑问想问Peter。阵阵酸胀感透过眼底传来,他揉了揉眼睛,就在闭目的那一瞬,那天在十二门徒洲际酒店的画面又来了——Peter意外地闯进酒会,失态地冲他喊:“Check the gate,你难道不知道这是比赛前最重要的事吗?!”
什么Check the gate,他至今都不知那天Peter胡说八道些什么,让他在众人面前如此下不了台。
那竟然是他最后一次见Peter!
这家伙去了什么地方?或是非洲地震现场出了什么状况,躲起来了?
可Peter是公司的红人,即使出了什么状况也轮不到他躲啊!
今天全公司召开紧急会议,Peter仍然缺席,难道……
马珂不敢往下再想,脑子里一团乱麻,思维好似飘散在了头骨之外。
正在思绪凌乱之际,手机铃声猛地一响,竟吓得他一哆嗦。他头皮发麻地接起电话,老板Harrison的声音急躁又刺耳地传来——“Peter”的名字刚跳进他的耳膜,他还没来得及揣测Harrison的语气,那个电话中传来的消息就让他惊得差点撞上了从身边莫名窜出来的出租车……
啪的一声,手机慌张地跌落在地。马珂一张惊愕失色的脸怔愣在闹市中,显得如此突兀和诡异……
“……初步判断是自杀……”警察的声音不痛不痒地从Peter家案发现场传来。
Peter安静地躺在尸体袋里,看不出他生前有任何挣扎。尸体的味道却已刺鼻,看样子已去世几天了。
警察强忍着把袋子的拉链拉上。一位华人法医把桌上的杯子、电话分别装进证物袋内。
谁能想到,在这座高档社区,一个钻石王老五的家会变成现在的罪案现场。
警察用粉笔线在地板上勾画出尸体的轮廓。Peter家的电视机还开着,正转播的是体育节目。客厅橱柜里放满了他划艇比赛的奖杯和奖牌,还有数张划艇比赛的得奖照片。看得出,生前他对划艇比赛有多么热爱。
不一会儿,警察抱着一条一直在汪汪叫的小狗走了进来,那哀哀的叫声,扰得人心疼。主人不在了,或许只有这只通人性的小狗目睹了一切。
透过窗子,可见外面街道上警灯闪烁,Peter的不少邻居都在四处窥探,有的甚至挤到警察边上偷看笔录,以求打探点儿案情。
Harrison接到通知后就叫上马珂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马珂握着碎屏的手机,越攥越紧。他原以为最坏的结果是失踪——至少失踪还能找回来,但Harrison直接告诉他不是失踪,是死亡。他心有余悸地看着眼前这个案发现场,好久不能适应。
警察拿着装有皮下注射器和胰岛素瓶子的塑料证据袋跟他俩解释:“他应该是胰岛素注射过量死亡。大约两小时前我们接到邻居报警,说这两天一直有狗在叫,我们赶到时吴先生已经死亡。”
马珂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自杀?有没有可能是意外?”Peter这么骄傲开朗的人又怎么可能会自杀?!
警察继续解释:“这位吴先生一直有糖尿病,这种患者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的,他们知道自己平时的剂量,除非他故意加大了剂量。”
马珂看着Peter的尸体,心情复杂。虽说他跟Peter的关系有些一言难尽,但他也知道这事Peter顶着巨大的压力。从昨天的会议上他能看得出来,董事长是想把责任全都推到Peter身上。
他不安地看了看Harrison,只见他愁眉紧锁,不发一言。估计他也没料到Peter会走自杀这条路。现在Peter人不在了,这事的责任恐怕只有Harrison承担了,看得出他一脸的焦虑。
警察又问:“他最近有承受什么压力吗?比如财务问题,或者婚姻问题,事业失意?”
马珂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说了句:“他是单身,没结婚。”说完又看看Harrison。
Harrison马上不加掩饰地骂道:“这个逃避责任的懦夫!”
这话就像是在骂身边的Mark,他条件反射般地皱了皱眉。先是飞机失事,无一生还,至今周思凉生死未卜,现在Peter又自杀……最近接连发生的事件都令马珂有些不可思议。
紧接着,飓力能源公司召开了记者发布会。
Harrison担任了公司发言人,他将准备好的发言稿悲痛地读了一遍:“飓力能源公司沉痛哀悼在飞机失事中的所有遇难者,对他们的家属致以最诚挚的慰问。失去老朋友,我们感到无比难过和抱歉。这是一个艰难的时刻,我们公司也因此失去了两位宝贵的员工,这是公司的巨大损失,我们本应照顾好每一份合作的同人……”
马珂在电视上看到了Harrison的发言,他长久盯着电视,眼中充满伤感。“失去了两位宝贵的员工”,马珂仔细琢磨这句话,这才惊觉除了Peter自杀,Jerry也命丧于飞机事故中。这几天接连悲剧上演,叫人不得不害怕生活的瞬息万变。
他关了电视,不忍再看,脑中倏忽一闪和周思凉的最后一晚,尤其是她告别的时候说的那句“生日快乐”……眼泪悄然从腮边滑过,他飞快地抹去。
Judy一边帮马珂收拾行李,一边有些不解,怎么这个节骨眼上,公司还要派他出差。
“你要去几天?”Judy把几件衣服叠好塞进行李箱内。
马珂也低头开始收拾,一脸哀伤:“不好说。除了交还遗物、慰问,公司说还得推进签署协议。”
Judy更加不解道:“人家董事长夫人都在飞机上遇难了,这时候还要催他们签合同,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马珂听到Judy提起周思凉,表情有点儿不自然,他回身去柜橱里拿东西:“公司说先草签一位谅解备忘录,确认双方合作能继续进行,不受影响。我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接受。确实挺难的,这种局面……要不Peter也不会……”他有点儿说不下去了。
Judy替他抱怨道:“这明明就在为难你,之前Peter一点儿都不让你插手,现在又把难题全推到你身上。如果Peter在,这些事应该全由他去处理。他捅的窟窿,他自己填。”
马珂沮丧道:“唉,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人都没了。公司除了我一个中国人也没有了,我不管能怎么办呢?”
Judy有些气愤:“你就是太善良、太心软了,公司的人都在欺负你!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说完又有些心疼,“哎,你千万别给自己太多压力,你跟Peter不一样,你还有我,有Daniel。”说完她从身后不舍地抱住马珂。
马珂知道Judy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便安抚道:“我知道,我心里有数。你照顾好Daniel,我处理完了就回来。”
“不能明天走吗,非要今天晚上?”Judy不肯松手。
“公司安排好了,刻不容缓。”马珂拉起了行李箱。
Judy不安地颔首,将他送到了门口。一直目送他坐进车里离开,她才收回了视线。
夜色交织着不安把人死死困住。Judy安顿好儿子睡下,心里空落落的。她以为马珂只是去去就回,却万万没有想到,他们早已陷落进了一张看不见的罪恶之网。当那张网悬在半空时,谁也没有在意。
梦里,不知谁将她一推,她猝不及防地向幽暗的深井坠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