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乞巧之后才是重头戏。在齐可卿记忆里,每每八月十五,京都的大街上总人来,小贩们都会在这一天倾巢出动,捏糖人的,糊花灯的,一个个都忙得不可开交。
府里乞巧一过,齐可卿便拉着蝶霜跑出来了。天高阔远,自由的气息实在清新。只见齐可卿满足的深呼吸了一口。
“小姐,你瞧见没有?中秋节的把式可真多。”耳畔传来蝶霜带着暗羡的声音,齐可卿闻声而至,用手轻轻敲了蝶霜一记。
“说了多少遍,要稳重些,要表现出咱们是看惯了这些繁华场面的,听到没有?”故作老成,却平添几分俏皮感。齐可卿了佯怒道。
“小姐说的是,小姐是蝶霜的天和地,说什么都对。”只见蝶霜噙着满满笑意,朝自己行了个礼。
齐可卿瞥了一眼,心里却暗暗觉得奇怪,蝶霜这反应,倒像是刻意打趣自己似的。正想到一半,齐可卿立时被另一件东西所吸引,脑子里其他事情,通通都忘了个彻底。
那是一个摆满了莲花灯的摊位,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却怒盛得招摇,还有的是数朵莲花簇拥而成,精巧夺工,无比罕见。
莲灯朵朵,泛流湖,病痛即去,心愿自来。
关于莲花灯的美好寓意实在太多,有加之它本就生得灵巧动人,齐可卿在摊位前选了老半天,也始终没下得个定论。
“这位小姐,睡莲气质盎然,尤其是夜晚,芬芳自来,倒和小姐身上清新淡雅的气质有几分相似呢。”小贩见齐可卿实在为难,便出言提了一嘴。本是平淡无奇的睡莲,听完之后,齐可卿只觉得越看越满意,心下一喜,揽了两朵睡莲便喜滋滋走了。
路上齐可卿带着蝶霜搜刮了一众美味小吃,一个啃着一根糖葫芦便来到了静心湖畔。
湖中莲花灯一片片,红的绿的相辉映着,煞是好看。想到这里,齐可卿赶忙掏出被视若珍宝的花灯。
蝶霜从怀中摸出火折子,三两下手里的灯便亮了起来,齐可卿小心翼翼接了过去,正闭眼许着愿。
突然一阵猛烈的冲击直直撞向齐可卿,齐可卿整个人都呆住了,自己不过是想放个花灯,怎地这祸事还能从天而降不成?眼前是幽深不见底的湖水,齐可卿甚至能感觉到死神就在耳边猖狂的呼啸着。
就在此时,一双强有力的手拉向自己,生生快要坠湖的自己给扯了回去,不等自己回过头看看救命恩人的模样,就已经其反手抱住,动弹不得。
闻着身后的人身上的幽幽香味,齐可卿眸子猛的一缩!是他,他怎么…
“可卿,莫出声。”身后人对着自己低低耳语着。
此时,齐可卿脑子里一瞬间闪过无数个疑惑,心思回转间,只感觉身后的人顿时紧绷起来,脸埋向自己的颈间。
痒痒的,麻麻的,若不是被紧紧箍着腰际,只怕自己早就站不稳当。齐可卿心里传来异样的感觉,不是很舒坦,却,舍不得推开。这是何缘故?
“人怎么不见了踪影?今日若他不死,明日就是我们的死期。你,你,还有你,给我去那边搜,其他人,跟我走!”一个阴沉的声音响起。
不多时,齐可卿耳边传来这样的声音,不禁大惊,黎慕宸这是惹上了什么仇家?竟这般穷追猛打,要取人性命。
齐可卿只感觉背后人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一个用力便脱离了他的禁锢。转身抬眼望去,小半个月不见,眉眼中越发俊朗了,身寸也拔高了不少。
似乎是感受到了打量的目光,黎慕宸立时谦和的拱手作揖,态度平和的说着;“适才情急之下,冒犯了可卿,若可卿要打要骂,或是要罚,我一概接受,绝无虚言。”
这段时间不见,态度倒是谦卑温逊了许多。黎慕宸一番话说下来,齐可卿内心的恼怒其实早就消了大半,可碍于面子,又不好直言。
只得脸色冷冷盯着他,说:“殿下好心思,为了躲避追杀,竟直直将我险些撞进湖中,还弄掉了我的花灯,若殿下当时手脚慢了半分,这湖中岂不是要多了条亡魂?”
“什么打啊骂的,我也不在行,今日之事,我权当一概不知,就当从未发生过吧。”齐可卿理了理发髻,抬脚便要离去。
“可卿,请稍作留步。”黎慕宸的声音在身后再一次响起。这声音倒越发有韵味了,让人听了竟仿佛有种心旷神怡的错觉。齐可卿在心里默默想着。
“早就听闻天灯不凡,无风能飘高远,无梯能上青天,腹中亮堂堂,数日不曾灭。这天灯,权当我给可卿赔礼了。”黎慕宸诚恳的说着,手中顺势递过一个尚未起灯的天灯。
气氛突然沉默了,齐可卿似乎再掂量黎慕宸所言的可信度。
“适才唐突,实在过意不去,既然折损了可卿的莲花灯,那便补上一个天灯,以示诚意。”黎慕宸适时出声打破了这份沉寂,也打动了齐可卿暗暗的心思。
看他风淡云轻的模样,不再像先前那般对自己步步紧逼,也不再上赶着倒贴了,倒像看淡一切,把自己俨然当作普通朋友对待似的。想到自己,齐可卿内心五味陈杂,更多的,应该是欣慰吧。
“好,那我今日便试试这点天灯的感受。”说着齐可卿转过身来,仔细端详着这硕大的灯。
“蝶霜,火折子。”齐可卿轻轻唤着不远处蝶霜,下一瞬已经有人递来了火折子,齐可卿抬眼望去,只见黎慕宸眼神清澈,并无半丝半毫的波澜。这才放心伸手去接。
“可卿,听闻许愿最灵的三个物件,一是神仙的金身铜像,二是庵堂道观的灵树,这第三,正是你手上的熠熠生辉的天灯。”旋即,黎慕宸递过一支小狼毫,语气无甚波澜,道:“你可以选择写上你的心愿,亦可选择不写。”
齐可卿盯着小狼毫看了许久,还是接过来一笔一笔在灯壁上摹着,更像刻刀似的,一笔一划都刻在了心上。
愿君多采撷,
此物最相思!
写完落笔,一滴热泪竟滚滚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