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娘蹙眉许久,突然“哎呀”一声,叫道:“我想起来啦,不是听见摔倒的声音才出来的。我听到很响一声鸟鸣!”
原来是被鸟鸣声引出来的!三人互相对视,面色逐渐凝重,不约而同想到一个人。
“那你看见崔小姐进绣楼了吗?还有比如她上楼梯,你们看到了吗?”公子柯提道。
“咦?公子怎么这么问?”绣娘心生疑虑,细想过后,确认,“开门的丫头看到了呀,本来想按原样给她送去茶点,崔小姐摇头不要。丫头不敢打搅。”
“只有她一人来?”
“是的。”
“有谁跟她说过话吗?她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比如十分担心之类?”
“没有。据说她面色不太好,独自去兰香阁歇着了。”
公子柯复述刚才的话:“也就是说,出事之前并没有人跟她说过话。她进了绣楼,实际上也没人看见她具体做了什么。”
绣娘道:“兰香阁刚打扫出来,里头没有其他人了。”
这么说,凶手用了什么方法尾随而至,行凶之后逃得无影无踪,没有被人看见。要如何才能做到这般不留痕迹呢?
这起神秘坠楼,越往深了查,越像是深不可测的渊薮,越来越像是一场精心布局。
“公子,其实出事前些日子,崔家小姐来的时候就有些奇怪。谁想得到一转眼间这人就命悬一线了。”绣娘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道。
三人立即追问:“崔小姐出事的前几日还来过?是什么时候?怎么奇怪了?”
绣娘局促地搓着手,小声回忆:“是之前一天晚上。崔家小姐是在半夜来的,比现在的时辰还要晚一些。”
三人大惊:“大半夜的,她来绣楼做什么?你见到她了吗?”
绣娘越说声音越小:“那晚我恰好睡不着,起来给她开了门。因为是晚上,看不太清楚,但总觉得崔小姐神色和声音有些不对。她倒没与我说许多话,也没惊动姐妹们,也是直接进了兰香阁去。等我再出来的时候,崔小姐已经离开了。她什么时候离开的,我不清楚。”
“晚上独自一人来绣楼?她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只告诉我她丢了条重要的手帕,可能落在兰香阁了。”
“崔小姐是一个人来的?”
“是一个人。”
公子柯立刻插话问道:“身边没有跟小丫鬟?名字叫做刺绣。”
“没有。崔小姐是一个人来的,也是一个人进了绣楼,进了兰香阁,没带刺绣。”
公子柯紧追不舍,问道:“难道没有辆马车送崔小姐来吗?”
绣娘蹙着眉头回忆片刻,肯定道:“没看到马车。”
“大半夜走着来的?”
公子柯双手紧紧抓着桌边,本来苍白无血色的一张脸憋得通红:“不可能,咳咳——咳——咳咳,你再想想。三更的天,她怎么能自己出来。她没有独行夜路的胆量。”
辛林赶紧帮他顺气:“别急别急,听她慢慢说。”
绣娘小心翼翼地回忆着,生怕出什么差错:“公子别急,奴家记得,崔小姐自己提了盏小灯,除此之外,院子外头漆黑一片,想来是没有马车跟着的,不然的话,车夫怎么也得打一盏灯呀。我记得她呼吸有些急促,像是赶跑来的?我当时还想问来着,但崔小姐径自走了,看上去不太爱说话。”
“赶跑过来?哈,大户人家女子深夜出门,怎么可能没有马车,她步行上街?”从公子柯的言辞中,明显听出不同于徐奕和辛林的焦虑,“难道她是来见谁吗?当时兰香阁里是否有人?”
徐奕拍了拍公子柯的肩膀:“你别想多了。先听她讲完。”
绣娘斩钉截铁道:“楼里住着的都是自家姐妹们,当时都在休息。不可能还有其他人。”
公子柯有些烦躁:“真的没有人?”
绣娘纳闷儿:“公子想说的是什么人?”
“比如公子尨?”
绣娘赶紧躲开眼神,红着脸小声道:“公子可能不知,绣楼不是青楼,哪儿有允许男子半夜三经进来的。这里头住着的都是学刺绣的好姑娘。”
徐奕咳嗽两声,公子柯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失言,坐直了前倾的身子:“抱歉。”
辛林岔开话题:“崔凝很喜欢兰香阁?”
“崔小姐喜欢从窗户往外看到的风景,也就一直留给她用,平日里除了扫地打水的丫头,没有什么人会进去。”
“我们能去看看吗?”
绣娘起身领路:“三位公子,请随我来。烦请脚步轻一些,三位深夜来访,已不太妥当了。”
“深夜叨扰,多有得罪。我们只是想了解当天的情况,马上离开,绝不打扰楼中各位休息。”徐辛二人赶紧保证。
兰香阁。
常来绣楼的官宦人家中,崔家小姐算作稍有地位,她手艺极好,故而单独得了个空房保证她独自绣花时不被人打扰。阁中的物品摆设全部来自绣楼,两台绣花架上架着白绢,朦朦胧胧透着月光。两台绣花架子上分别挂了张半成品,均出自崔凝之手,一张只草草绣了两针,还看不出个轮廓,另一张绣的是金乌飞跃东海来到风临城,基本成型,身上羽毛部分待加修饰。绣娘连连感叹崔小姐下针如有神,不由暗中抹泪,这幅金乌东来图永远不能完成了。
请退了绣娘,三人在铺着的毯席上坐下。
“原来出事前一天,她自己一人深夜来过绣楼。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一个出身较好的娇弱小姐出门不带随从、不乘马车,半夜三更,一个人来绣楼做什么?难不成是梦游吗?”公子柯愤愤。
徐奕没有像公子柯那样把事情想得一发不可收拾:“柯兄弟,这我就要说你了,你刚才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把崔小姐跟公子尨挂在一起呢?绣楼里不留男宾过夜,这是早有的规矩。她夺了公子尨的马车,又不意味着跟公子尨之间有什么。崔凝那么讨厌公子尨,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来绣楼找手帕,或许是真的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