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多年的颓废萎靡之后,称作“御官”的三皇子终于跟君安城主争取了个采风的机会,他的精神一日好多一日,算起来居然没碰魂烟许久了,使者看在眼里,知道御官大人忍耐着断戒魂烟的痛苦,努力调理着身体,他迅速清瘦下来,甚至枯瘦如柴到让人担心的地步。可他的精神总是好的。
禁止御官去风临海边走走。的确是个残忍的剥夺。
可是,城主命令在耳边,使者大人深吸了一口气,只能一丝不苟地执行。
“朕颇喜欢时禹精神的模样,如果去一趟风临能让他开心起来,他就去。他做什么能开心起来,就去做,想说什么,随便说,你也不要顶撞。他的身心脆弱到经受不起一点不顺心意。朕不想再看他疯癫的样子,朕要他活着。”临行之前,君安城主召唤来使者,向他下令。
“疯”这个字眼准确无误地击中使者的神经,是绝对不能、也不敢让叶时禹崩溃的。
“有两件事情,不管他怎么撒泼打滚,还是暗中谋划,都绝对不可以做。一是途径东雷震国。”
使者已经成功引着车队避开了东雷震国,一直进入风临地界,才告诉御官。
君安城主说的第二件事,就是不能靠近东海。
“……至于原因,你应该清楚。”
“城主放心,下官一定做得到。”
然后,君安城主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么多年,朕可以由着他的性子胡来。不管想要什么,给他就是。可如果在这两件事情上,他坚持要做和被逼疯掉之间,只能二选其一。朕宁可他疯掉,也要保住他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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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泽二王子多拿驾着华丽的车队到来风临城的这天,也是鱼头金子又在沙土中若隐若现的一天。
正如之前礼宾官禀报君安使者的那样,西泽车队与君安御官大人的车队前后脚来到风临城。
阴风刮起,吹走了掩盖金子的沙石,不费人力便淘出了灿灿黄金。
“什么?箱子还没运进城?本王都要进城了,箱子还不到?沙漠狼一帮蠢货干什么吃的?那个叫嘉扬的不是头领么,不是很有手段么?这点儿事都办不到。”听了奴才的汇报,车厢里传来野猪一样的吼叫声,喊出来的是西泽土语,十分粗野的调式一听就知道来自贫瘠恶劣的自然环境。
奴才们唯唯诺诺,回禀道:“主子,沙漠狼在路上遇到了匪人,所以耽搁了行程。不过今天一大早接到信儿,他们重新上路了,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到风临城。可是,可是主子啊,咱们要不要做个准备,万一沙漠狼没能把箱子运进来,会不会耽误事……”
“放屁,放屁!闭上你的丑乌鸦嘴。狗奴才!”二王子一瞪眼,一条线粗细的眼睛立刻扩张成铜铃大小,钻出车厢抡起鞭子“啪啪”两下,打得奴才四处逃窜,打得他自己长辫子翘翘,多拿立刻小心翼翼整理了下头发。
“本王子最近十分倒霉,你们还给我添堵!你个奴才是什么鬼东西,用你来给本王出烂点子?本王可是西泽加尔博的继承人,风临这么个芝麻大小的城池,本王会拿不下?会拿不下?你敢说本王误事?本王误事?他奶奶的,抽死你。”
扬起鞭子抽打的最后几下,随之掀起了一阵风沙,吹走了岔路上的薄薄一层尘土,浅浅埋在沙土里的金子很快显露出来。
“看来嘉扬没传说中的厉害啊。哼,沙漠狼就是一群流子,看我扣他们银子。晚来一天,扣一百两。哼哼。”多拿气的一屁股坐回车里,肥大的身躯压得车身晃了三晃,轱辘发出沉闷的吱吱嘎嘎。他深吸一口气,向近随巴旦求证:“本王应该没看错吧?那个沙漠狼头领嘉扬,不是人人口中传说的——那个词儿是什么来着?”
巴旦赶紧接上:“神来刀。”
多拿一撇厚厚的嘴唇:“文绉绉的,拽什么词。他有那么厉害吗?”
巴旦答道:“据说这位狼头领执行任务从来没有失手过。他之前追随的四个名门望族,都是在他坐上门徒首席之后,碾压了多年的对手,一路发展到了巅峰。嘉扬这人,手里一把新月弯刀使得出神入化,本事是大家看得到的,所以有人叫他‘神来刀’。他又是个爱财的,主子开了天价,他既然接了,就应该做得到。”
多拿吐了一口气,拿起金算盘啪啦啪啦打着珠子:“所以付给他这么多银子,只要箱子顺利进城,本王就不算亏。不过,会不会怕事后反咬本王一口。嘉扬那个东西,侍主不忠,他呆过的四个家族最后不都死了么。他还有个什么称号来着?”
巴旦对答如流:“丧门神。”
多拿吐了口气:“就是这个词儿。眼瞧着嘉扬一身本事,还是没一家敢收他,只能躲到西泽大漠。丧门神这个称号比那个什么‘神来’的,要恰当多了。他可靠吗,可别坏了本王的大事。”
巴旦听出主子忧虑,赶紧献计:“其实主子不必担心,这回运货,做的是一锤子买卖,又不是收他当门人。至于主子之后对他另有打算——”
“他这样的杀手不用简直可惜啊。”多拿望着风临城的方向,地平线上矗立着的座古在斜阳下逐渐拉长影子。
“我背后有西极渊的支持,风临可以动一动了。”
巴旦赶紧笑道:“主子英明。”
二王子神色一紧:“可是嘉扬待过的四家族,最后都完蛋了。这丧门神,可别扯上本王。”
巴旦早料到这点,告诉多拿:“奴才已经想到了。嘉扬危险,但仍然可用。四家族覆灭之前均走向鼎盛,从山峰到山谷,总需要一段时间。主子只要稍微留个心眼,该用就用;可一旦发现苗头,先下手为强,把他做掉。”
多拿哼哼一笑:“对,还这么办。箱子进城,本王拿下风临,就保证了夺得回加尔博王位。席多他再长一百个心眼儿,也别想赢得老爹欢喜。到时候再灭了嘉扬,也算为九鼎国除去一个不忠不义的大害。风临城这一趟来得值,来得值。”这样一想,他喜上眉梢,黑黝黝的脸放着亮光,“赶紧走啊,本王要夺城。风临城好酒好肉,还有女人,都是本王的!”他把金质算盘噼里打得很响,很难想象如此粗短的手指居然灵活到大多数人不可及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