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往常,每月上中下旬各一回,一回一人登塔求教,而最近,公子尨发现,星辰塔五徒深夜求教的次数开始增多。以往,每当城里出现异样,太史老爷解决不了的,星辰塔主便会召集五个徒弟,吩咐下任务,为风临城的平和齐心协力。
门徒登塔次数变多,说明风临有事发生。
回想起白日爹爹去找伯父谈政事,回来时闷闷不乐,公子尨殷勤问了两句,结果被斥走,末了,二老爷又揪回公子尨,叫他最近在家中好好待着,不要上街闲逛,最好不出城。
公子尨心里纳闷儿,连连追问下,才从他爹爹口中模糊得知,近来风临城真的不太平。
“你们听说了没?前夜里,风临城的西城门发生的事情?”公子尨坐在特意叫下人搬来放在旌旗阵旁边的躺椅上,喝着小酒,吹着小夜风,等崔小姐出现。
下人们面面相觑:“公子说的是什么事?”
“嗨?你们居然不知道?就是夜里有鬼影敲城门!”
下人们个个不信:“公子又在说笑话,哪儿来的鬼影。”
公子尨抡起金质扇骨敲打那人:“什么笑话?就你没用,连个消息都打探不出来。这都不知道吗?”
那人苦着脸求饶:“您吩咐了,城里有任何稀奇好玩的事儿,都得当天报给您,小的们天天在街上跑,往茶馆酒楼里钻,专门听客人们聊些什么,说书的讲些什么,可不敢偷懒。今天也没听说鬼影敲城门的事儿啊。你们说呢?”边说边跟其他几个下人挤眉弄眼,示意求助,众人连连摇头,都说不知道。
公子尨暗自道:“真跟爹爹说的一样,秘密消息不能外泄。”跟下人们说,“算了,你们这些家伙,当然不知道。我拿的可是一手消息。”
仆从赶紧给他捶背揉腿,摇扇子的加快速度驱赶虫蝇:“公子快给我们讲讲,鬼影敲城门是怎么回事儿?”
公子尨装模作样咳嗽一声:“这个是秘密,我爹爹说了。整个风临城知道的,不超过十人,不能告诉你们。喂,别总是捶左腿啊,还有右腿,这儿,腿肚子!”当然他是想显摆的,这样开头只为了进一步拔高自己的地位,“就是前天夜里,亥时还是子时来着,西城门值夜的听到城楼下有敲门声,抬起火把去照着看,什么人都没见着,收回火把,敲门声又响起来了。那个守城的摸黑朝城楼下已看——嘿!”公子尨想象着给二老爷的原话补充各种细节,好像在拍牙板说书。
下人们听的入迷,这短暂的停顿简直挠心,都赶着问:“您快告诉我们,抹黑往城下看,看到什么了?”
公子尨用神神秘秘的奇怪语调,阴阳怪气道:“看到个鬼影——”随即金质扇骨“啪”一声打在搬来的石桌上,故意制造紧张气氛,“在敲门。”
“啊!”这故事讲述效果极好,听者显然都吓了一跳,“然后呢?然后呢?”
公子尨一愣,没受过专业说书训练的他表演只能到此为止:“什么然后?没有了啊。肯定不开门啊。你难道给一只鬼开门呐。”
下人们听的十分不过瘾:“那鬼长得什么样子呀?”
“青面獠牙……呃,面黄肌瘦……十分恐怖……”没读过多少书的公子尨很快辞穷,颇尴尬地咳一声,赶紧打开金骨扇挡脸遮羞,“嗯,就是鬼的模样呗,你们没见过鬼?一般的鬼什么样子,那个就什么样子啊。”
“公子,您讲的是真是假呀?这么大的事儿,怎么没听城里人说?”
“当然是真的。我不是说了吗,”公子尨白他一眼,“这个是秘密,外人不知道。不过等上两天,我敢说,风临城肯定能传开。这城里有什么事情瞒得住?好了,现在你们知道了,可不能说给别人听。你们再看看星辰塔,平日里他们五个什么时候一块儿进塔呀,你看昨天白天,昨天晚上,今天白天,今天晚上,接连两天啊,他们搞什么集会呢,这么长时间还没聊完,肯定出事儿了。我看啊,肯定是鬼敲城门的事儿。”公子尨刷的一声收起金骨扇,下了定论。
下人们赶紧比划封嘴,一边忍不住继续探听:“星辰塔中的异女法力高强,对付这种小鬼应该不在话下。您的兄长公子季也是星辰塔的门徒,怎么不去问问他是怎么回事儿呢?”
公子尨啐了一口唾沫,吃不到葡萄就满口酸牙,借着上头的酒劲儿发泄不满:“他们五个人神神秘秘,就连二哥也不肯带上我,我去问了也问不出什么来。星辰塔,哼,歪门邪道下九流,我还不屑跟他们一道呢。要不是崔凝在塔里,我才不在这儿干候着呢。酒没了,赶紧拿来新的呀。”
公子尨一脚踹走下人去取酒,耳朵听见了吵吵闹闹的辩论声。
“……近来君安与我风临常有赋税争执,君安一月两封文书急道太史府上追问赋税不足一事。九鼎国中,哪里两封文书下达而不动兵的先例?君安新君敬重太史老爷,可再不把缺额补上,恐怕君安真的会动兵。”衣服上绣着精致大雁的公子高升阔论。
“徐兄,我倒不这么认为。风临不需向君安缴纳赋税,这是一直以来的惯例。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有文书下达?凭什么现在突然就来问责了?”画眉鸟砸袖口翻飞,衣着简单但十分讲究的另一位公子不卑不亢。
这两位便是星辰塔五徒中的徐奕和辛林。
“林兄弟,之前我们没向君安纳税,的确没有问责的文书,可那是君安老城主的时代。我想新君刚开始没有为难风临,其实是对老祖宗留下的惯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今时不同了,君安财库常补足不上,其他七个国家全都提高征税比例,风临城纳税是早晚的事情。再说,这不仅仅是纳税一件事这么简单。林兄弟,你也知道,太史老爷维保沿海平安,扩充风临海军编制,这本来是好事。可九鼎国曾有约定,八国向君安称臣,若无提前上报,扩充军队可算作忤逆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