灞桥边,官道旁,垂柳依岸。秋风劲,菊花残,衰草连天。
陈朔同宇文适饮下三杯菊花酒,话不多说,该说的早就说完了。少年带着高垣茉走回灞诃西岸,把时间留给妹妹。
秋风萧瑟,天地寂寥,陈曦和宇文适相顾无言。
“我跟朔说好了,不让别的男人靠近你,你也不准搭理别人。”
陈曦皱鼻子。
“你俩凭什么替我决定啊?”
“长兄如父,你还敢不听你哥的话?”
小姑娘不屑。
“我哥说过,对的就听,不对的当作没听到。”
宇文适着急。
“这什么人呐,该教的不该教的都教!”
“我哥这话说得对,我就要听。”
青年也不管了,上前一步抓住女孩的手,低头凑近了诚恳说道。
“我这次去可能有危险,不敢带着你,你乖乖地等我回来,一回来我就娶你过门。”
陈曦俏脸一红,扭捏着想挣脱,可宇文适抓得太紧,她完全无力反抗。然后睁大眼睛瞪着青年,很生气的样子。
“那你带月宁,哼!”
“她是个魂师,别看没什么用,逃跑还是很厉害的。”
小姑娘撅嘴,别过脸。
“那我就是累赘?”
“我怕你遇到危险!”
宇文适急得跺脚,一脸苦相。陈曦显得更生气,青年越着急更不知道怎么说了。终于,女孩噗嗤一声笑起来,看得宇文适一呆,片刻愣神后情不自禁地将她揽入怀中,这次小姑娘没挣扎,很顺从地依偎在宽阔的胸膛,低着头不敢看他。两人就这样拥抱良久,宇文适低头在女孩额头轻吻。
“我要走了。”
“嗯。”
“你好好照顾自己,在学堂里被人欺负了就去找你哥,他现在挺能耐的。”
“嗯。”
“晚上睡觉别再蹬被子了,进了学堂能跟你哥住一起固然好,要是不能就好好照顾自己。”
“嗯。”
“好了,真的要走了。”
“嗯。”
尽管这么说,两人却丝毫未动。宇文适露出满足的微笑,良久,放开陈曦,一步步后退,两人面对面,看着彼此之间慢慢拉远的距离。最后青年转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后面的车队缓缓跟上。
小姑娘站在原地,一直等到车队变成地平线上的一串黑点,转身走向灞桥。秋风拂过稍显苍白的脸颊,那里还残留两条不太明显的痕迹。
宇文适此去鲜卑山,将会从临晋的浦津渡黄河,走河东至晋阳入代郡,最后从右北平出塞,预计在入冬后抵达鲜卑族祖地。他这次是回去和“叔叔”争夺汗位的。准确来说鲜卑首领不称汗,而称大人。那边的人已经把路铺得差不多了,舆论也造了,祥瑞也有了,宇文家那些亲戚该收买的该陷害的也料理差不多了,只差最后一出宇文适一人敌万夫的戏码,在全体东北人民见证下,收服拓跋鲜卑和慕容鲜卑,成为鲜卑族历史上第一个大可汗。
秋意最浓时,学堂开课日。长安县南的驿站一时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成了欢笑与哭泣交替上演的大片场。与演戏不同的是,这些送别学子的亲友与即将入院的学生,都是真情流露。眼含热泪心潮澎湃者有之,豪放大笑挥手作别者有之,涕泪横流相拥而泣者有之,相互勉励约定未来者最多。
陈朔赶着马车,没在驿站停留一秒,也没多看人群一眼,平静地向南方驶去。马车里,陈曦触景伤情又哭了一阵,静坐对面的高垣茉当然没有出言安慰,她恐怕还不会做这么烧感情的事情。哭完的小姑娘白了冰冷少女一眼,很不客气地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跟着陈朔。哼!陈朔那个大萝卜,看你漂亮就舍不得赶你走。鹫巢派来的又怎么样!”
不可能误会!这是女人的直觉!别看这姑娘天天安安静静的,从未主动靠近过陈朔,可这种同类间才能察觉到的微妙气氛,又怎能跟哥哥说清楚!陈曦再次坚定信念,陈朔那个变态,两个大男人盯着人家一个小姑娘的光脚看不停,真猥琐!小女孩下意识去看对面少女的脚,可人家正襟端坐根本看不到,有点意兴阑珊。
这时马车外传来一阵马蹄声,陈曦好奇地向外张望,看到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骑在马上,笑靥如花地和哥哥攀谈,虽然看不见陈朔的身影,可听到他爽朗的笑声就知道他现在什么表情。
“我们住在一起?”
陈朔满脸震惊地看着林镜心,后者微微一怔,脸颊浮起淡淡的绯红。
“是我们这些内院的弟子都会住在一起,住在各自的师父附近。你是跟霍辛大师一起住吗?”
“应该是吧。”
“霍辛大师就住在院长隔壁,那不是离得不远……”
少女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就变成只有嘴唇在动,尽管身旁车轮滚滚马蹄阵阵,陈朔还是听清了林镜心最后的话。住在李一人附近啊,不太安全吧?
“我想去外院,和陈曦一起住。”
听到这话,陈曦颇为满意,算你还有点良心,没有见色忘义!林镜心说道。
“内院弟子通常是不会去外院住的,外院弟子也没资格住进内院。”
陈曦一脸黑线,为什么总有刁民对我那意志不够坚定的兄长下手,这难道都是命运的考验吗!
“也不会一点情理不讲吧?有些内院弟子带在身边的仆人婢女总要住一起的,实在不行我和陈曦一个房间也够。”
林镜心义正词严道。
“陈朔,陈曦今年都十二岁了,来年就是十三,你怎么还能与她同室共寝!更何况,外院弟子将来很可能是一个官署的同僚,从现在开始培养感情和默契,这也是必不可少的。”
陈朔听到这里急忙道。
“什么?同僚?女子也做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