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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火上浇油

次日清晨,巫飞和侯三元同车去了省城。他俩都未带秘书,为的是保密。司机是巫飞的外甥,用不着避嫌。侯三元从办公室小金库拿了三万元现金,以备不时之需。他俩同坐在后排座位上,一边抽烟,一边聊着去省城的相关事宜。

侯三元问:“你同你这位同学的关系怎样?”

“我们是同班同学,关系还算不错。毕业时,我分回地委办,他分配到省委组织部,下基层锻炼了两年,后调省政府政研室。我们平时很少联系。现在他是三处处长,听说最近会提副主任。”

侯三元说:“那你这位同学可是青云直上呀,将来一定前程无量!”

巫飞慨叹说:“是呀,他在上层机关,衙门大,只要被哪位领导看中,一下子就上去了!哪像我们在下面,老牛破车,慢吞吞的,几年难提一级!”

“他同黄副省长熟吗?”

“不熟也不要紧,我把这个任务甩给他,他会有办法的!”

“你同他联系过吗?”

“联系过,他说他今天要到西州去搞调查,我要他晩一天去,他答应了。”

“你打算带点什么见面礼?”

“见面礼?这我倒是没有想过!那样不是太俗?显得是我去求他?”

“难道不是我们去求他?时下求人办事,哪有不送礼的?我看你就别太夫子气了!”

“到时再说吧!”

“我已准备了红包,不买东西就送红包吧!”

不到两小时,小车开到省政府大院门口停下。巫飞用手机打了迟卫东电话。迟卫东很快出来。巫飞握过迟卫东的手,介绍了侯三元,说:“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聊吧!你看去哪里好?”

迟卫东想了想说:“要不,我们去滨湖海鲜楼?”

来到海鲜楼,找了间湖面临窗的雅宛坐下。服务小姐上了茶,又拿来菜单要客人点菜。迟卫东说:“不忙点菜,咱们先聊一会吧。”

他问:“听说你已当上市长了?”

“哪里,现在仍是个副书记,后面带了个括号正县级!”巫飞惭愧地摇头说。

“你原先不是地委副秘书长吗?怎么能这样安排?”

“这也算是我们环州地区的特色:正职副用!”

“老同学不要灰心,这正是对你的考验!说不定哪一天,会一下提上地委领导,到时你可要请我喝喜酒哟!”

“你就别拿老同学穷开心了!我听说你最近要提副主任了?”

“你听谁说的?”

“省委组织部的叶一凡呀!”

“这家伙,没发文件之前,怎么能随便瞎说?”

“你要对我保密?”

“不是我保密,煮熟的鸭子有时也飞走呢!”

“你说的也是。我们不说这些吧。今天我来找你,一来是咱老同学叙叙旧,二来有点事想请你帮忙!”

“说吧,只要我能办到的!”

巫飞便把来意简单说了。迟卫东问:“这事与黄副省长有关吗?”

“不仅有关,而且关系极大!黄副省长得知这件事后,十分恼火,责成省厅严肃查处相关责任人。听说省厅已向省政府写了查处报告,但不知什么原因,迟迟未见批复下来。我们想请你打听一下,黄副省长对处理这事究竟是什么态度?”巫飞装作为市里办事的口气说。

“我们政研室同黄副省长没有直接工作关系。虽然我认识黄副省长,但没有同他打过交道,这事怕不大好办!”迟卫东显出很为难的样子。

巫飞说:“你就不能通过别的关系打听一下?”

迟卫东想了想,又摇摇头。

侯三元见他俩一筹莫展,便试探说:“迟处应该认识黄副省长的秘书吧?能否通过秘书从侧面打听一下?”

这话提醒了巫飞,他忙说:“对呀,老同学,请你帮我们这个忙吧!”

迟卫东迟疑了一下,说:“黄副省长的秘书柳刚我倒是很熟,他是两年前从省委组织部调过来的,只不知他是否知道这件事,也不知他肯不肯帮这个忙。”

巫飞迫不及待地说:“既然你们很熟,何不把他请过来一起坐坐?”

迟卫东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说:“好吧,看在老同学份上,我试试!”他马上拨通了柳刚的手机:“柳老弟,你在忙什么?如果没有别的事,我约你到海鲜楼坐坐?”

那边柳刚的声音传来:“黄副省长马上要去北京开会,我正在为他清理要带的资料。怎么,是不是部领导找你谈话了,要请我的客?”

“还没下文件,可不能乱说!要不,我开车来接你?”

“不用劳你大驾,我马上开车过来!”

“好,我在二楼雅宛等你!”

迟卫东关了手机,说:“怎么样,我这位老弟还够意思吧?”

巫飞说:“你这家伙,这么大的喜事,你还真对我保密!看来我们来得正逢其时,得好好为老同学庆贺一下!”

侯三元也连忙附和说:“祝迟主任前程似锦!”

迟卫东说:“你们就不要恭维我了!”

巫飞抱怨说:“到底还是你们衙门大,只要被领导看中,一下子就提上去了!比不得我们,干几年也难得提一级!”

迟卫东摇头:“如果像你所说,我早当上秘书长了!还用得着辛辛苦苦爬格子?”

巫飞说:“你总比我强吧?哪像我,被派下去像充军一样,几年没有人管!”

迟卫东见巫飞牢骚发得有些过火,便劝道:“我送你两句诗: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我奉劝你,老老实实待着,总有一天会当大任的!”

侯三元见巫飞表现有些异常,也劝慰说:“迟主任这话说得没错!古人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就像我们贾书记那样,你早晚必成大器!”

巫飞却是摇头:“你要我学他韬光养晦?”

迟卫东不解:“怎么,你们贾书记韬什么光,养什么晦呀?”

侯三元赶忙纠正说:“他说的意思是,我们贾书记从地教委副主任下派到乌市任副书记、市长,快满八年才任书记。他担心自己也会像贾书记一样,干满八年才能升任。”

迟卫东点头说:“啊,原来如此!看来你们贾书记是修炼到家了!不过我相信,老同学的机遇一定比你们贾书记更好!”

闲话间,已是中午十二点,柳刚准时赶到。迟卫东向双方做了介绍,便开始入座。服务小姐拿来菜谱,问哪位客人点菜。巫飞接过菜谱,递给迟卫东:“你点吧。”迟卫东又递给柳刚:“还是柳大秘书先点吧。”柳刚说:“我哪敢,还是迟大主任先点吧。”迟卫东不再讲客气,点了自己喜欢吃的涮羊肉火锅和鲍鱼,柳刚也点了两个。最后巫飞又点了几个,便问:“喝什么酒?”迟卫东征询柳刚:“红酒还是白酒?”柳刚说:“随便吧!”巫飞说:“要不,红酒白酒都上?”迟卫东说:“各随其便吧!”于是,上了法国的红葡萄酒和英国的威士忌。

服务小姐在每人面前摆了两只杯子,分别斟上白酒和红酒,菜也陆续上来。巫飞提议说:“先喝白酒吧,红酒留着等会儿漱口。”这一说,柳刚被吓倒了:“你海量呀?”巫飞说:“你们二位都是贵客,我能不舍命陪君子?”说着端杯起身:“这第一杯,我和侯主任共同敬老同学和柳秘,感谢二位大驾光临,并祝二位步步高升,前程无量!我就先干为敬!”说完,便同侯三元一同先干了。柳刚却是端坐不动,问:“这是怎么回事?今天不是说的迟主任请客吗?”迟卫东解释说:“这次本是我要请诸位的,无奈老同学和侯主任硬是不让,我只好依了。下次我单独请柳大秘书,行吗?”“这还差不多!”柳刚这才起身端杯,同迟卫东碰了碰干了。

大家分别吃了各自喜欢的菜。见涮羊肉火锅上来,巫飞说:“不知这里的涮羊肉火锅怎么样?”迟卫东说:“这道菜是我点的,应该不错。”柳刚也说:“我也常来这里吃涮羊肉。不过比起北京饭店来,味道总差了那么一点。”巫飞不无讽刺地说:“柳秘见多识广,在领导身边工作真是幸运!”柳刚反唇相讥:“哪比得你们一方诸侯,发号施令,权力至高无上!”巫飞正要张嘴反击,却被侯三元用肘子制止了。若是依巫飞平日脾性,遇到这种场合,非争个脸红脖子粗不可!但眼下求人办事,只好忍了。迟卫东见状,忙插话说:“依我看,各有各的难处:在领导身边工作,看起来风光,却要十分小心谨慎,处处约束自己,有时还得看领导眼色行事;在下面当诸侯,虽能号令一方,但如果忘乎所以,行事过于张狂,甚至贪赃枉法,也难免不栽跟斗!”此话无意间刺到巫飞。侯三元忙拿话岔开,举杯说:“迟主任高论,我们领教了!只顾说话,忘了喝酒。来,我敬二位一杯,不知肯不肯赏光?”迟卫东却把杯子按住,对坐在一旁一直不语的柳刚说:“我来补充介绍一下,柳秘既是我的挚友,也是从省委组织部出来的,算是同事吧,只不过我比他早出来两年。他是人民大学国际经济专业的高材生,获得硕士学位。现在是正处,将来前程无量!论学历,论现在所处的位置,我们在坐各位都不及他!我提议,我陪客人一起敬柳秘一杯,祝他官运亨通,前程似锦!”说完,端杯起身。这一介绍,倒让柳刚矜持起来,忙站起举杯说:“迟主任这是奉承我,本人实不敢当!我们还是尽地主之宜,先敬二位客人吧!”便主动同巫飞和侯三元碰了碰,先干了。迟卫东依了柳刚,也陪客人一起干了。

见席上气氛缓和下来,侯三元说:“刚才那杯本是我先敬的,柳秘却反客为主,要尽地主之宜,我们也就接受了。下杯该我敬迟主任和柳秘,再该赏光吧?”柳刚只得起身,四人端杯互碰后又一起干了。

刚喝完,柳刚提议说:“我借客人的酒,单独敬迟主任一杯,祝贺迟主任步步高升!”说完,便主动碰杯,两人一起干了。见此,侯三元忙示意巫飞。巫飞起身端杯说:“我敬老同学一杯,想来不会推辞吧?”迟卫东见势不好,忙告饶说:“你知道我不胜酒力,咱们还是平喝吧!”“那可不行!这杯你非喝不可!”巫飞把酒杯端到迟卫东面前,迟卫东不好再推辞,只好同巫飞又碰杯喝了。侯三元也站起来敬迟卫东,他更不便推辞,只得又喝一杯。迟卫东发现冷清了柳刚,便说:“我回敬柳秘一杯,总该可以吧?”柳刚没说什么,两人又一起干了。巫飞此时不待提醒便站起来,恭恭敬敬地举起杯说:“柳秘今天是贵客,柳秘的赏光使我们不胜荣幸之至!我特敬一杯,以表感谢!”柳刚微笑点头:“盛情难却!”两人又碰杯干了。侯三元知道该轮到自己了,端杯起身说:“我这杯酒,祝柳秘鹏程万里!”柳刚有些醉意说:“今天的主宾应该是迟主任,我是来作陪的,怎么我倒成了主宾?”不肯端杯。迟卫东深会其意,起身说:“我知道你怕我喝少了,我来陪敬一杯,总该可以吧?”柳刚这才起身端杯说:“这还差不多!”于是三人又一起干了。

一连喝了好几杯,大家都有些醉意,话也越来越多。看看渐入佳境,侯三元不失时机地用肘碰了碰巫飞。巫飞会意,马上向迟卫东耳语几句。迟卫东点了点头,便悄声对柳刚说:“请你出来一下。”

迟卫东领柳刚来到厅堂沙发上坐下,说明了巫飞一行的来意,随后问:“你是否知道,黄副省长对处理此事是什么态度?”柳刚迟疑半天说:“我只知道黄副省长为这事发过脾气,要省厅严肃查处责任人。至于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迟卫东说:“据说,省厅已向黄副省长写过一个查处报告,黄副省长批了没有?”柳刚有些反感地反问:“他们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这可是机密!”迟卫东为其辩护说:“站在他们的立场考虑,拆了那么一大片,现在工程停下来,他们市委市政府自然感到压力很大,不得不千方百计打听消息。”柳刚仍有些不解:“他们即便知道黄副省长的批示,又能怎么样?”迟卫东解释说:“他们的意思可能是,掌握省领导的意见后,以便有针对性地做省厅的工作。”柳刚仍是摇头:“我看他们这样做是自找麻烦,徒劳无益!”迟卫东说:“他们可能有他们的考虑。”又试探地问,“你能不能告诉我,黄副省长最后是怎么批示的?”柳刚为难地说:“你知道,领导的批示在没有下达之前,是要绝对保密的,我怎么能随便向外泄漏?”迟卫东说:“你只向我透个风也行!我向他们只转述个大概意思,应该没有问题吧?”柳刚仍在犹豫。迟卫东见他不肯说,便做工作说:“你放心,我会嘱咐他们保密的!”柳刚反复想了想,最后碍于情面,只好说:“看在我们多年交情的份上,我只能透露一点讯息,但你得嘱咐他们,不要对外乱讲!否则让黄副省长知道了,我会脱不了干系!”迟卫东忙答应说:“柳老弟,你放心!”柳刚想了想,含糊其辞地说:“完整的措辞我已记不清了。大意是,责成省厅同乌市具体协商解决办法。”迟卫东忙问:“就这个意思?没有说要处理相关责任人?”柳刚答:“好像没有!”迟卫东分析说:“他们之所以来探听黄副省长的态度,可能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柳刚禁不住“啊”了一声,说:“原来如此!他们是怕掉了自己的乌纱帽!”他又觉得有些蹊跷,问,“怎么会是市委来人探听消息,而不见他们市政府来人?你不觉得奇怪吗?处分责任人,也处分不到他们头上呀?”迟卫东说:“你这个问题我问过。他们说,市委和市政府本是一家,负有同样的责任,他们能不关心吗?我一想,也是。也就没有多问。我们管这些干什么?”又问,“黄副省长的批示送到省厅了吗?”柳刚说:“前天就送过去了。”

他俩回到餐室,迟卫东又把巫飞和侯三元叫出来,把他做柳刚工作的情况,以及黄副省长批示的大意简单说了。巫飞和侯三元听了,互相交换了一下失望的眼神。这个消息令他俩喜忧参半:喜的是,他们终于打听到黄副省长的处理意见,便于他们回去研究对策;忧的是,这个处理意见没有明确说要处理责任人,令他们大失所望!但对迟柳二位,他们还得重谢。侯三元便将两个早已备好的红包塞给巫飞。巫飞会意,又将红包塞进迟卫东的口袋里,便说:“一点小意思!”迟卫东坚决拒绝说:“你把老同学当什么了?”便执意将两个红包退给了巫飞。巫飞见两瓶白酒已喝光,提议再喝红酒,迟卫东拦住说:“下午要上班,酒就喝到这里为止吧!”柳刚也说:“我下午也有事要处理!”他俩谢过,迟卫东便坐柳刚的车先走了。

回到车上,巫飞问侯三元:“还要不要去省厅?”侯三元说:“来一趟不容易,还是去探探消息吧!”巫飞看了看表,还不到下午上班时间,便提议沿滨湖转了一圈,这才来到了省文化厅。

打听到孙处长在七楼办公,便乘电梯上去。办公室的门开着,孙处长正在看一份文件。巫飞和侯三元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孙处长抬头一看,见是他们俩,暗自吃了一惊:他们来干什么?口里却说:“二位请进!”招呼客人坐下,便带嘲讽的口气问:“是什么风把你们二位领导吹来了?”

侯三元套近乎说:“孙处长是我们的老熟人了!熟人不说生话。我们今天是特地来看望省厅领导的,也想顺便打听一下,我们何时能恢复拆建?你知道,我们两条老街停拆已有一段时间了,拆迁户对我们市委和市政府的意见很大,如果继续停下去,我们没法向市民交代!”

孙处长因刚接待过马林,知道市委同市政府有矛盾,对他俩这次来便提高了警惕。于是冷冷地说:“造成目前这种局面的责任全在你们!至于何时能恢复拆建,也不是我们省厅说了能算的!”言下之意是,你们去找省政府吧。

侯三元明白其意,马上说:“听说你们已向省政府写了查处报告,黄副省长的批示也应该下来了吧?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一下,省厅到底打算如何处理?也好让我们回去执行呀!”

孙处长听了很是吃惊,问:“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些的?黄副省长的批示,连我也不知道呀?”

侯三元冷笑一下,说:“这你就不用多问了!我们只想知道省厅最后的处理意见。”

孙处长一口回绝说:“你们回去等着吧,处理意见几时出来,我们会及时通知你们!”

侯三元问:“能不能麻烦你引荐一下,让我们去见见李厅长?”

孙处长说:“李厅长外出考察去了,过几天才能回。”

侯三元又问:“郭副厅长应该在家吧?”

孙处长说:“为处理你们拆街的事,他气得发了高血压,住了几天医院,现在家休息,你们就不要去打扰他了!”

侯三元却说:“郭副厅长是为处理我们的问题而发病的,我们既然来了,就应该去看看老厅长!请你告诉我们,老厅长的家住在哪里?”

孙处长不好再拒绝,只好说:“他住在老文化厅大院,你们去找吧!”

碰了一鼻子灰,巫飞很是气愤,在下楼时骂道:“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小小处长,有什么了不起?他以为我们是真来向他求情?”

侯三元鼻子也重重“哼”了一下,说:“上面衙门大,小鬼也当家!他其实知道我们不是来向他求情的,所以态度才变得冷淡。我有意点了他一下,让他知道我们是有备而来!”

说归说,他们的目的还是要打听到省厅的真实态度。费了好大工夫,才找到郭副厅长的住处。郭副厅长住在一栋旧楼房的五楼,没有电梯,没有灯光,他俩只好沿着半明半暗的楼梯往上爬。爬到五楼,他俩都有些气喘吁吁。歇息了一会儿,找到门牌,侯三元便上前敲门。敲了一遍,无人回应;敲第二遍,也无人回应。巫飞有些不耐烦了,说:“算了吧,我看这老头子更不好说话,说不定会把我们训斥一顿!”侯三元说:“老厅长是不是又犯病去医院了?”他又连敲了几下,终于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一个老头子的声音:“快去看看,外面有人敲门!”他俩判断,应该是老厅长的声音。又听见里面窸窸窣窣半天,才见一个老太太开了一道门缝,探出半边头来,向外望了望。可能是走道里光线太暗的缘故,一时看不清人影,老太太又把头缩了回去。待要关门,侯三元忙用手顶住问:“请问,这是郭副厅长的家吗?”老太太似乎耳朵很背,侯三元大声连问了三遍,她才开了门,让他们进屋。

客厅里很暗。他俩坐在长条沙发上,东张西望,不知郭副厅长在哪个房间。老太太手脚也不太方便,似乎中过风,走路一跛一瘸的,要去为他们倒茶。侯三元忙上前拦住,附在她耳边说:“我们想见郭副厅长!”老太太点点头,指了指半开着的房间。里边马上有人喊:“让他们进来!”巫飞和侯三元这才推门进去。

房间的窗户关着,光线暗淡。老厅长半靠在床头上,面色憔悴,有气无力地问:“你们是哪里来的?找我有事吗?”侯三元说明了来意,随后说:“听说您病了,我们特地来看看。”便把一袋水果和一提保健品放到床头柜上。老厅长往上挪了挪身子说:“最近我病了,没上班。但研究过一个处理意见,就是把拆的那两条老街,要么全部改建成平房,要么建城市公园。如果厅里正式通知了你们,你们可以按照这个方案去落实。”巫飞立即反对说:“这个方案根本行不通!不仅我们市委市政府不会同意,老百姓更不会答应!”“什么?你们不同意?我们没有处分你们,就算对得起你们了!听说你们为此事去找过黄副省长?”巫飞和侯三元马上交换了一下眼神。侯三元故意说:“这事是市政府那边干的,我们市委并不知情!”这无异于点了一把火!老厅长发了脾气,说:“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以为这样就可以绕过我们?告诉你们,不管你们去找了谁,只要我在位一天,你们就别想轻易过我这一关!”说完便咳嗽不止。巫飞和侯三元相视一笑,这正是他们所要的效果!侯三元上前替老厅长捶了两下背,说:“我们市委根本不同意史市长在古遗址上搞大拆大建,但史市长就是不听!他还在会上公开说,只要生米煮成了熟饭,就不怕省厅不同意我们拆建!”此话更加激怒了老厅长,他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指着巫飞和侯三元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你们不要说了!我什么都知道了!你们走吧……别在这里气我了!”侯三元暗自高兴,却假惺惺地说:“请老厅长多多保重,不要为这事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不过,我们最后还是要求老厅长对我们网开一面,让我们早日恢复拆建,乌市老百姓将会永远感谢你!”老厅长不再言语,向他们连连摆手,示意他们快走!

探听消息和激怒郭副厅长的目的已经达到。回来的路上,巫飞不无兴奋地说:“我们终于不虚此行!虽然黄副省长的批示不能令人满意,但老厅长的态度令人赞赏!”侯三元说:“孙处长太狡猾了!不肯向我们透露一点信息。老厅长却是什么都说了。他对黄副省长的批示很有意见,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史大山!”

回到乌市,巫飞和侯三元连夜去C3楼向贾丕仁汇报。贾丕仁听了十分高兴,说:“现在证实,上次宇文生去省厅探听的消息是真实的。省厅起初的意图是要处分史大山,后来如果不是马林去找了黄副省长,史大山的处分决定怕是早就下来了!这个马林坏了我们的大事!”

巫飞问:“这是不是表明,马林已倒向了史大山?”

贾丕仁揺头说:“现在还不能这样说。他作为常务副市长,帮史大山摆脱工作困境,是他的职责所在,无可厚非。我所不解的是,他回来后为何不向我报告?这或许证明,他的立场正在发生变化!”侯三元献计说:“只要你打电话问问,就可知道他的真实态度。”

贾丕仁摇手说:“不必这么做!他既然不肯说,必然会编一套说辞来搪塞。”停了停,又问,“老厅长真要把这片拆下的旧街拿来建平房或建公园吗?”

侯三元说:“他真是这么说的。”

贾丕仁说:“这与史大山的方案相差十万八千里!你们认为,最后的结果会是怎样?”

巫飞说:“老厅长像头犟驴,我看他不会轻易改变态度。如果真是这样,史大山这个市长就算当上头了!”

“你的意思是,双方会继续较劲下去,最后史大山会一败涂地?”贾丕仁反问。

巫飞不言语了。

侯三元冷笑道:“这倒不一定!史大山已经无路可走,只能背水一战!说不定他会搬出更大的领导出面。到那时,即便老厅长再顽固,也会被迫改变态度的!”

贾丕仁点头说:“你说的完全有可能!老厅长就不怕掉了自己的乌纱帽?他只能坚持一时,坚持不了永远!你们认为,史大山还会搬动谁?”

巫飞分析说:“据我所知,只有专员路明同他有特殊关系,但省厅根本不会买路专员的账。再就是通过马林把鲁副省长搬出来。但我怀疑,鲁副省长未必肯出面管这事,因为黄副省长的态度已摆在那里,他总不能直接插手省文化厅吧?”

贾丕仁摇了摇头说:“你说的虽有道理,但结论未免下得有点过早!你敢断定,我们对史大山的关系网已经全部掌握?”巫飞摇头,却仍不甘心地说:“照你的意思,我们最后是必败无疑?”

贾丕仁瞪了他一眼,耐心地分析说:“史大山还远未摆脱困境,怎么能说我们就输了呢?再说,即使我们这一回合没有把他搞垮,他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保住了自己的乌纱帽!但已是元气大伤,要想最后摆脱困境,还不知要费多大气力!只要我们抓住史大山的失误和漏洞继续反击,事态就有可能朝我们期待的方向发展!”停了停,他继续打气说,“我同你们已反复说过,我们不能指望一两个回合就把他打倒!我们的任务是:不断地给他制造麻烦和困难,让他不断地失误和犯错!最后领导就会改变对他的看法,认为此人领导能力有限,说不定很快就将他调走!”

侯三元附和说:“贾书记说得对!我们就是要同史大山打持久战,慢慢消耗他的能量和锐气,最后让他气尽声绝,不打自倒!”

巫飞仍是不解,只好埋头抽烟。

贾丕仁问:“你们说说,我们下步该如何行动?”

侯三元认真思索之后说:“我认为,当前仍要密切注视史大山的动向,看他下步再如何行动。史大山接到省厅的处理意见后,必然会托熟人找关系,继续做省厅的工作。因此我建议,石松应该再把他盯紧点!同时我还建议,贾书记在适当时候做做马林的工作,提醒他,要同史大山保持距离,不要粘得太紧,当心受了史大山的拖累!”

贾丕仁说:“市政府那边的情况你们不必担心,我早已布置好了,有什么情况,我会随时告诉你们。至于做马林的工作,现在还为时尚早。你们也不必担心,他会完全倒向史大山一边。”他回头问巫飞:“上次我说让你去指挥部挂职,你想通了吗?”

巫飞笑了笑说:“你真要我去同史大山吵架?”

贾丕仁也笑着说:“只要对我们有利,你尽管吵好了!难道你怕他不成?”

巫飞红了脸说:“我又没什么把柄捏在他手里,怕他什么?只是觉得有些不值。”

贾丕仁鼓动说:“只要想想我们的大目标,你就会觉得很值!”

巫飞这才同意说:“如果为了这,我去!”

贾丕仁立即打电话给马林,说:“史市长原先要我去挂城建指挥部政委,我当时考虑工作忙,怕顾不过来,就没有同意。现在看来,市委有必要加强对城建工作的领导。我决定派巫副书记去任政委。他是正县级,应该够这个格!请你马上通知史市长,巫副书记明天就去指挥部上班!”马林见他口气不容商量,迟疑半晌说:“这怕不妥吧?要不,你直接打电话给史市长?”贾丕仁说:“这是市委的决定!你就把我的原话告诉他!”说完,便把电话挂了。

巫飞问:“怎么,他不同意?”

贾丕仁说:“不是马林不同意,他是担心史大山不同意。不过,这已经由不得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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